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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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些“落後”了。

    而我們的感慨是:如果不能從根本上提高農民的文化素質,即是進行幾十年口号式的“革命教育”也薄脆如紙,封建迷信的複辟就是如此輕而易舉! 這一段時間裡,村裡的人已很少再談論什麼田福堂和孫玉亭,甚至連田海民和孫少安也很少談論,而劉玉升和金光亮的名字卻日益響亮起來! 當然,盡管制止不了這種迷信活動,但還沒有哪個共産黨員去給劉玉升上布施——這點起碼的覺悟他們還是有的。

     對這事最氣憤的是孫玉亭,為此,他對田福堂和金俊山等人大為不滿:為什麼不召開黨支部會呢?哼,完全可以一繩子把劉玉升和金光亮捆到鄉上去! 孫少安返回村中後,還不知道這些事。

    在此之前,他大部分時間在石圪節忙他磚瓦廠的事,對村裡新出現的事态并不是很了解的。

     另外,在這一段時間裡,他有了新的熬煎。

    不知怎搞的,秀蓮最近身體猛然間垮了。

    整天咳嗽氣喘,原來豐滿的身體消瘦了許多;臉色憔悴而枯黃,顯得兩隻大眼睛象擴開的銅環。

     盡管妻子一再說沒事,拒絕到醫院裡去看病,但少安還是強行帶她去了一次石圪節醫院。

    醫院也沒檢查出個所以然,開了些類似田福堂吃的咳嗽藥,建議他們到大醫院去用“儀器”檢查。

    可固執的秀蓮别說去黃原,連原西縣也不去。

    她又是個掙性子的人,盡管身體不好,仍然象過去一樣門裡門外忙個不停。

    這也使家裡的人對她的病情麻痹了,以為真象她說的沒什麼事。

    少安隻是痛切地感到,妻子的身體是在七八年間繁重的勞動中熬苦中累垮了;這是為了幸福而付出的不幸代價啊! 少安決定,等明年天暖後,不管秀蓮怎反對,他一定要帶她去黃原或省城去看病! 這一天晚上,少安回家後不多功夫,就被父親有點神秘地把他從家裡叫到院子裡。

     “什麼事?”少安驚慌地問。

    他看見父親一臉的詭秘。

     孫玉厚就把劉玉升要重建廟宇的事給兒子大約說了說。

    “我已經上了二十塊布施。

    我聽玉升的意思,想叫你多出點哩,因為你這二年賺了幾個錢……”孫玉厚咄咄地對兒子說。

     孫少安有些生氣地巴咂了一下嘴,對父親說:“哎呀,我怎能出這号錢哩?就是你也不應該出!” 玉厚老漢對兒子的态度大為驚訝。

     “你娃娃不敢這樣!神神鬼鬼的事,誰也說不來!咱又不在乎那麼兩個錢。

    萬一……” “萬一怎?”少安看着父親的可憐相,強硬地說:“我不會出這錢!哪裡有什麼神神鬼鬼!神鬼就是劉玉升和金光亮!他們願幹啥哩,和咱屁不相幹!” 玉厚老漢見兒子如此不恭神靈,急得兩隻手索索地抖着,不知該怎樣指教這個造孽的逆子……第二天上午,少安本來要去石圪節磚瓦廠,但他無意間産生了一個小小的願望——想到金家灣那面去轉一轉,瞧瞧他的寶貝兒子。

     虎子這半年已經上了小學一年級,他很想在外面悄悄看看兒子坐在教室裡的樣子。

    是啊,他的兒子也上學了!由此他又想起了自己當年上學的情景,心裡不免有點酸楚。

    現在,心愛的兒子再不象他當年一樣,為上學而受那麼多的委屈和折磨。

    虎子,隻要你愛念書,哪怕将來到美國去上學爸也要把你供出來! 孫少安懷着一種惆怅而激動的情緒,一個人慢慢遛達着,淌過東拉河,走過初冬荒涼的廟坪,跨過了哭咽河上的那座小橋。

    他一副遊手好閑的樣子——他也好長時間沒有這種閑情逸緻了。

     他習慣地走到原來的學校院子,卻猛然意識到:學校已搬進了原二隊的飼養院裡! 不過,他倒一下子無法把自己的雙腳從這個破敗的老學校的院子裡挪出來。

     他看見,這個當年全村最有生氣的地方,竟是這樣的荒蕪衰敗了!院子裡蒿草長了一人高;窯面牆到處都是裂縫,麻雀在裂縫中壘窩築巢,叽叽喳喧,飛進飛出,那副籃球架已經腐朽不堪,倒塌在荒草之中……這就是當年他和潤葉上過學的地方!以後,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