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關燈
閑話中心”罵他田福堂。

    哼,在階級鬥争那些年裡,他裝得象一隻鼈!因此,當他聽田福高說金光亮因蜂跑掉而急得坐在廟坪的棗樹下嚎哭時,忍不住一邊咳嗽,一邊“嘿嘿”地笑了…… 就在金光亮的“意大利”蜂跑掉的第二天,他弟媳婦馬來花來到這個破碾盤前,高喉嚨大嗓門告狀說,金光亮在廟坪自家的一棵棗樹邊上又栽了許多泡桐樹;這些泡桐樹的根都紮在了他們的棗樹下,使他們的棗樹失掉了養料,今年樹上的棗子結的稀稀拉拉,比别人家至少要少收三分之一。

    她強烈要求田福堂處理這事;說如果他不處理,她天天到這個碾盤前來讓他不得安生! 以前所有來告狀的人,田福堂都推說他有病,讓他們找金俊山或孫玉亭去。

    但今天是馬來花告金光亮,田福堂不免心中一動。

    這也許是給金光亮一點顔色的好機會!他早就想對這個搞“階級報複”的人反報複一下了,隻是找不到個合适茬口。

    現在好!這是他弟媳婦告他,拾掇他個啞巴吃黃蓮! 這不是他田福堂反報複!這是他們自家人告他哩!田福堂這樣想的時候,就對辣女人馬來花和顔悅色地說:“你反映的情況我知道了。

    這要會議上處理,我田福堂一個人處理不了。

    你先回去。

    要是會議處理不了,你再鬧也不遲嘛!村裡解決不了,你不會到石圪節鄉上去?好,就這樣。

    你路過給玉亭捎個話,叫他到我這裡來一下……” 馬來花走後不久,得到口訊的孫玉亭就一路小跑着來了。

    他好長時間都沒有得到過福堂的召喚,因此情緒異常地激動,直跑得人還未到,一隻爛鞋就飛到了田福堂的面前。

    玉亭來到破碾盤前,把那隻先到的鞋重新拖拉到光腳上,問:“什麼事?” 田福堂等一陣咳嗽過後,才說了馬來花告金光亮的事。

    “嗨,村裡這種事太多了!如今吃是吃好了,但問題也越來越多了。

    許多糾紛一直擱着沒解決……”孫玉亭跹蹴在田福堂對面,大為感歎地說。

     “我想咱們開個支部會,對有些事總得做個處理。

    咱們大概一兩年都沒開個支部會了……” 孫玉亭一聽說要開會,興奮地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

    啊啊,他已經不開會很久了,甚至對開會都有點想念哩! 孫玉亭興奮之餘,也有點驚訝:超脫了幾年的支書為什麼突然心血來潮,對工作積極起來?是不是他有了“内部消息”,政策要轉變呀?可能哩!他弟弟已經成了省上的大官,說不定寫信給他透露了些什麼! 田福堂當即從褲帶上解下大隊部公窯門上的鑰匙,交給孫玉亭,說:“你把會議室收拾一下,再給俊山、俊武和海民通知到,叫他們晚上來開支部會。

    ” “要不要擴大一下?” “不了!這是我們黨的會議嘛!”田福堂斷然否定了玉亭的意見。

     福堂知道,擴大一下,就把孫少安也“擴大”進來了,在這些“政治問題”上,他依然透徹的精明,說實話,在雙水村隻有孫少安才使他感到了一種真正的威脅。

    尤其是眼下,這小子已經成了雙水村頭号财主,而且鄉上縣上都有了名氣。

    他田福堂雖然再折不斷這小子的翅膀,但在他的權力範圍内,能排斥他的地方,他絕不會放過;哪怕給他制造一點小小的不滿足喲!哼,你小子有錢有名,可村子裡的事你連毛也沾不上根!我們開黨支部會議,你小子社員(他習慣這個稱呼)一樣,站到圈外去吧! 孫玉亭也不在乎擴大不擴大——反正有他能參加上哩! 盡管到了農忙季節,地裡有一大堆活,但孫玉亭下午不再出山去了。

    他拿了原大隊部公窯門上的鑰匙,匆忙地來打掃這個多年封門閉戶的地方。

     玉亭情緒激動地打開公窯門,臉卻一沉。

    他在公窯積滿塵土的腳地上呆立了片刻,實在有點心酸。

    他看見,往年這個紅火熱鬧的地方,現在一片凄涼冷清。

    地上炕上都蒙着一層灰土,牆上那些“農業學大寨”運動中上級獎勵的錦旗,灰塵蒙的連字也看不清楚了。

    後窯掌間或還有老鼠結隊而行。

     孫玉亭發了一會愣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