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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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郡歸有光着 門人王執禮校 記一 ◆記一 可齋記 陶庵記 畏壘亭記 栎全軒記 悠然亭記 菊窓記 顧原魯先生祠記 婁曲新居記 清夢軒記 寶界山居記 南陔草堂記 莪江精舍記 題玊女潭記 震川别号記 耐齋記 ○可齋記 餘支陳敦書為屋于郡城之隅而扁之曰可齋嘉靖四十一年春敦書與餘同試春官數來過餘命之為齋記念昔與敦書同舉于鄉考官張文隐公以孔子命題餘一時之論殆未能盡嘗欲為敦書質之孟子曰孔子聖之時也孔子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速則速可以久則久者也孟子所謂可者言孔子因時應變而不滞雲耳聖賢之于天下非能為一定之迹遭時之所宜而亦不容不異孔子詐呈于春秋之世亦必有以自處者非謂仕止久速泛無所适而特任其所之餘謂孔子既出而不隐則可以仕可以久者孔子之心特其不可以仕不得巳而止不可以久不得巳而速耳速與止非孔子之心孔子所自處者仕與久也故自謂異于逸民而無可無不可無可無不可者乃聖人出而應世與物委蛇之道非謂其不可而隐也天佑下民作之君師自堯舜三代聖人無不在位者孔子之自待可知矣要之伯夷伊尹柳下惠此三子者伊尹于孔子為近伊尹五就湯五就桀自亳入夏既醜有夏複歸于亳孔子去魯斥乎齊逐乎宋衛困于陳蔡之間十四年而反魯其任天下何以異哉但世無成湯則伊尹必不能如孔子之出此其所以不及孔子者孔子蓋自以文王之文在茲有不容巳而自大賢以下若曾闵之徒則固未嘗使之仕也其于逸民亦無譏焉嗚呼士生于後世苟非聖人則可與不可之間宜知所審矣敦書以予言有發論語孟子之義請書以覽觀焉 ○陶庵記 餘少好讀司馬子長書見其感慨激烈憤郁不平之氣勃勃不能自抑以為君子之處世輕重之衡常在于我決不當以一時之所遭而身與之遷徙上下設不幸而處其窮則所以平其心志怡其性情者亦必有其道何至如闾巷小夫一不快志悲怨憔悴之意動于眉皆之間哉蓋孔子亟美顔淵而責子路之愠見古之難其人久矣巳而觀陶子之集則其平淡沖和蕭灑脫落悠然勢分之外非獨不困于窮而直以窮為娛百世之下諷詠其詞融融然塵查俗垢與之俱化信乎古之善處窮者也推陶子之道可以進于孔氏之門而世之論者徒以元熙易代之間謂為大節而不究其安命樂天之實夫窮苦迫于外饑寒憯于膚而情性不撓則于晉宋間真如蚍蜉聚散耳昔虞伯生慕陶而并諸邵子之間予不敢望于邵而獨喜陶也予又今之窮者扁其室曰陶庵雲 ○畏壘亭記 自昆山城水行七十裡曰安亭在吳淞江之旁蓋圖志有安亭江今不可見矣土薄而俗澆縣人争棄之予妻之家在焉予獨愛其宅中閑靓壬寅之歲讀書于此宅 有清池古木累石為山有亭登之隐隐見吳淞江環遶而東風帆時過于荒墟樹杪之間華亭九峯青龍鎮古剎浮屠皆直其前亭舊無名予始名之曰畏壘莊子稱亢桑者得老聃之道居畏壘之山其臣之畫然智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者遠之擁腫之與居鞅掌之為使三年畏壘大熟畏壘之民屍而祝之社而稷之而予居于此竟日閉戶二三子或有自遠而至者相與讴吟于荊棘之中予妻治田四十畝值歲大旱用牛挽車晝夜灌水頗以得谷釀酒數石寒風慘栗木葉黃落呼兒酌酒登亭而嘯忻忻然誰為遠我而去我者乎誰與吾居而吾使者乎誰欲屍祝而社稷我者乎作畏壘亭記 ○栎全軒記 餘峯先生隐居安亭江上于其居之北構屋三楹扁之曰栎全軒君為人夷坦任性自适不為周防于人意之所至人或不謂為然君亦不以屑意以故人無貴賤皆樂與之處然亦用是不諧于世君年二十餘舉進士居郎署不十年為兩司是時兩司官惟君最少君又施施不肯承迎人人有傾之者竟以是罷去會予亦來安亭江上所居隔一水時與君會君不喜飲酒然會即談論竟日或至夜分不去即至他所亦然其與人無畛域歡然而情意常有餘如此也君好山水為郎時奉使荊湖日登黃鶴樓賦詩飲酒其在東藩谒孔林登岱宗觀滄海日出之處及歸則慕陶岘之為人扁舟五湖間人或訪君君常不在家去歲如越泛西湖過錢塘江登子陵釣台遊齊雲岩将陟黃山曆九華興盡而返一日要予坐軒中劇論世事自言少登朝着官資視同時諸人頗為淩躐一旦見绌意亦不自釋回首當時事今十餘年矣處靜以觀動居逸以窺勞而後知今之得也天下之人孰不自謂為才故用之而不知止夫惟不知其止是以至于窮漢黨锢唐白馬之禍骈首就戮者何可勝數也二十四友八司馬十六子之徒夫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