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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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心,未見有分毫補益處也。

    吾輩欲讨真受用,更無巧法,須将此器所受毒藥徹底洗滌,令幹淨,甯可一生冷淡寂寞,不在世情上讨些子便宜,良知本來面目始有十分相應處,方為不辜負初心耳。

    此吾與賢契所當共勉也。

     與徐邦中王以忠 唐大嘉至,得手書,知近來行履笃實,見處亦穩帖,豈勝慰浣! 所雲天道過于漏洩,高明者知其說而玩之,庸近者苦于玄深無下手處,此是海内講學通病。

    神移默轉之機在吾人以實行示之,使之相觀而化,方有所濟。

    若複在言句上騰播、知解上探測,以求救正,是求焚而膏之也。

     大嘉力量見解皆欲歸正,心亦甚虛,更加深沉簡默,常見不足,尤為性情真受用耳。

    聞葉邦佐笃信此學,與吾契密迩,交修之助可知。

    未及專簡,《傳習錄》一部,附緻遠情,幸為道之! 與徐成身 向得吾契手書,知任道之志甚切。

    同志之會,得朋之慶可知。

     聞沃洲兄尋常相會必有交修之益,當軸者主盟道脈,一切聚會自默有風動之機。

    但吾人自立,不藉外境為順逆,得失好醜,莫非吾師。

    譬諸真根著地,和風暖日與嚴霜凍雪,莫非長養堅凝之助,于己取之而已。

     區區過蘭江,同志落落,亦緣吾契出山,人心未免懈散,勢使之然業也。

    今年且不欲遠出,得與浮峰、麟陽諸同志時常相接,以其餘力訓課兒輩。

     附去講義,并别念庵書附覽,便中出與諸同志一商之,餘在内亮而已。

     答徐成身 大嘉來,領手教,乃知此件事不徒發心要做,已煞有所見,亦不但言說知解湊泊而已也。

     所舉舉業牽累,思慮紛擾,本體正助諸病,足見用功懇切,非漫語者。

    大抵日用用功行持雖千緒萬端,而生身立命工夫隻有一路。

    士之于舉業,如農有農業,商有商業,工有工業。

    伊傅管膠諸賢,豈嘗舍所業而别有成學?吾人看書作課,未免有所滞著,乃所得失心為累,非舉業能累人也。

    吾人不從得失上打疊下落,徒欲一拈一放,以求工夫歸一,亦見其惑矣! 所雲良知本體原無思無慮,未免從耳根承領來話頭,若真有所悟,便應觌體承當,當慮與不當慮又從何處湊泊得?靜時覺有頭緒,感物便作走作,總屬知解調停。

    若信得本無思慮,徹動徹靜隻是一個良知,又甯有兩截耶? 告子在心上用功,火候略緊,始有正助之病。

    吾人隻在知見上求通曉,未曾見得本體,縱有悔悟,又在先難後獲話頭生死見來,與告子受病相隔尚遠在,隻如渾淪無意,綿密行之,把作用處正是意象紛纭,非破的語。

     凡此皆因執事所問,漫爾分疏,亦覺饒舌已甚。

    聞令兄成孚成道,志道懇懇,未緣觌晤,晨夕聚觀,并出此請正。

    外《傳習錄》各一部,托大嘉緻上。

    未閑自愛自養,用慰心期。

     與徐成身 許久不得吾弟音耗,同志自北來者皆雲會友講學之風日盛,皆吾弟二三人為之倡導,其不廢業可知。

     人生隻有此一事。

    區區數年來看得性命心較切,隻從一念入微理會。

    世途役役,尤須着緊,悠悠一時即放過一時。

    行業何賴?吾弟于此不為無見,猶未免有起倒,終是些子未得安穩。

    近來操持更何如? 區區身外百年都忘,全體精神隻幹辦此一事。

    但年東廓、雙江、念庵、荊川諸兄相繼淪謝,同心益孤,會中得幾個真為性命漢子承接此件事,方放得心。

    不然,老師一脈,幾于絕矣。

    如吾弟,區區素所受記,不可不力任。

     唐大嘉走路漸遠,可惜!此子畢竟有力量,但世情染得太重,腳起腳陷,未得轉頭。

    吾黨還須養他,不要棄絕,若逃遁益遠,轉處更難。

    縱使不能轉,亦不失吾待人之道也。

    此件事隻要源頭清,此處不清,到底有夾帶,非了徹也。

    慎之,慎之! 與莫廷韓 吾弟平生忠信廓達,以名節自勵,尤精于詞翰,烨然為世所稱,豪傑作用,自應有此。

    區區所望于吾弟更有外于是者。

     右軍履曆卓然,載在晉史,識見才望系晉室安危者三十餘年。

    觀其永和氣象,懷抱超然,齊彭殇、一得喪,蓋幾于道者。

    惟其精于墨妙,世人止以絕技稱之,掩其平生。

    陽明先師嘗戲言曰:“富人用金作酒器,嫌其太質,以五采點飾之,人但稱其為采妝器皿,而忘其金體之貴。

    ”右軍之謂也。

     吾弟天性本近于道,而人之所羨者在彼而不在此,何以異于是?德成而上,藝成而下。

    先正有雲:志于道則志專神翕,德成而藝益進;役役于藝,則志分神馳而德亡,藝亦不進。

    在豪傑當知所自審矣! 師門所傳學旨至易至簡,當下具足,一念自反,即得本心,可以超凡入聖。

    一念靈明,時時保持,不為世情嗜欲所昏擾,不為才名藝術所侵奪,便是緝熙之學。

    自古豪傑而不聖賢者有之,未有聖賢而不豪傑者也。

    亮之,勉之! 答周居安 久不聞音耗,想念令器之癢,常懸懸!年少有志,甚是難得,乃為病鄉所纏,不能時常在此相會,以盡相與之益,緻使吾弟亦滞于形迹,有負初心所期。

    莫非命也,雖然,古之豪傑未有不從病困中進德。

    大抵處順境則意氣易于飛揚,處逆境則精神自會收斂。

    貞下起元,天之道也;剝而後複,易之道也。

    隻怕吾弟及令器未是大豪傑,未免為病魔所降。

    若果信得良知及時,不論在此在彼、在好在病、在順在逆,隻從一念靈明自作主宰,自去自來,不從境上生心,常見天則,便是真為性命。

    從一念真機綿密凝翕,不以習染情識參次攙和其間,便是混沌立根。

    良知本無起滅,一念萬年,恒久而不已。

    吾弟果信良知及時,來書所謂三轉語可渙然冰釋矣。

     吾弟天質本笃厚,但入悟處微欠超脫,所以未免擔閣過世界。

    不肖與吾弟修合此方,乃是丹符一粒,服之可以立跻聖位,非但去病而已也。

    令器處并以此意語之。

    令器資性盡好,隻未曾用格物工夫,所以發問未見着實。

    今将來書批數字與之,可細細開導,得個悟入處。

    家庭中真樂,無以過矣! 與張叔學 得手書,知日來向道甚切,豈勝浣慰! 吾弟天資本和平,但用心覺疏,處事欠剛斷,種種應感未免纏繞,漸至因循。

    因循不已,便成堕落。

    揆其病原,隻是最初一念欠決烈耳。

    若隻如此揩抹過時光,豈惟道念不進,雖舉業亦成擔閣。

    譬如人在夢中,隻争個覺與不覺,今既有将覺之機,會須猛省,振衣一起,以收開複之功。

    若再悠悠,又将做夢矣! 因同志之愛,附此相警,所謂交修之望也。

     與張叔學 白石年兄知吾弟相信愛,欲得再會,以盡合并,匆匆别去,托緻相念之情。

    《詩選後編》奉留覽,其《白沙集》留座舡廚中,容日尋緻。

     大抵《白石前集》多循體格,尚存脂粉,《後集》多出己意,得之荊川之助為多。

    人反以為體弱,不知淡始近道。

    吾人之學亦可以此求之。

     秋期過杭,再會更當面質,以慰平生也。

     與張叔學 此番雖得入試,然神思卻甚憊矣!凡百可省心息慮,如不欲戰相似,以無意應之,庶幾有補。

    若再以得失念參之,翻成惑亂,無益! 吾弟文字比之往時已知入路,然氣格猶欠嚴密,詞句亦少清溜,顯處似入于淺,隐處似涉于晦。

    要之,還是念頭上欠精明之故。

    大抵場中文字如走馬看錦,雖七篇都要平稱,然須有一二篇着意處,所謂萬綠枝頭一點紅。

    主司以此為進退,不可一概忽過。

    總在吾弟臨機自作主宰而已。

     與張叔學 此行受久庵公真切之教,向來凡情習氣頓覺消滅,可謂不虛行矣!同志中多言此公未盡精蘊,區區向來亦有此疑,細細體究,殊覺未然。

    且道先輩長者肯以此學自任終身者有幾?肯以此學諄諄誨人、惟恐不能及者有幾?吾輩但當領其懇切之心,間或議論見解有未同處且當存之,不必深辨。

    但雲老師處似未盡惬,又以濂溪、明道未免為上乘禅宗隐于心,誠有不安,然亦當姑置之。

    惟日逐修身改過,盡去凡習,以還真純,是為報答此公耳。

     仲時意向甚好,承其惓惓相信之情,殊覺真實。

    區區所報答老師罔極之恩,舍仲時身上無用力處。

    一路讀仲時詩稿,喜不自勝,不惟辭句清亮,思亦悠悠,能于本原參透一番,更當有進于此者。

    大抵作詩須當以玄思發之,方不落言诠。

    瑣瑣步驟,未免涉蹊徑,非極則也。

    何如,何如? 吾弟于此件事相信已久,但須打歸一路,用力庶不作辍耳。

    惟終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