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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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諒,或不免于有疑,亦或不可以不慎也。

    惟隻時時提省良知,從一念不可欺、不容昧處默默體究,高者俯而就,下者跂而及,至微而彰,至近而神,以共進此道,更覺省力無弊耳。

     聞緒山兄與諸同志已有成約,明春專望聯袂遠臨,作十日合并之計。

    執事來書亦雲然,當不渝也。

     與貢玄略 同志傳聞吾弟日來精詣,教學相長,孚信者衆,知有真機默為感觸,非徒言說知解相酬應而已也。

     區區年來亦真見得此學不可一時不理會,小心翼翼,對越上帝,乃是吾人日履行徑。

    數時來與朋友相聚處觀法,彼此受益,與舊亦不同。

    但眼前後輩,真發心為性命者少。

    去年往江右吊念庵兄,雙江、東廓、魯江、明水相繼淪謝,吾黨益孤,老師一脈,僅僅如線。

    自分年衰時邁,須得真發心者二三輩傳此微言,庶免斷滅宗傳。

    不知相接中,亦得幾人否? 年來海内風聲雖覺鼓動,針針見血者亦不多得。

    科中敬吾、緯川頗信此件事,部中魯源、思默皆有超卓之見,可時時覓會,以盡究竟之談。

    所謂不有益于彼,必有益于此也。

     與梅純甫 相聚浃旬,知吾執事悔悟懇切,此生卓立之志定不因人起倒。

    此固執事心盟,亦諸友心服者也。

     古雲:“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

    ”密窺吾執事舉措應感多失之輕,一切笑語未免随衆洩漏,主宰處欠明定堅凝。

    明道雲:“悟得時,活潑潑地,不然,隻成弄精魄。

    ”此生既已委身做此件事,複為世情兜絆牽纏,非豪傑也。

     會中諸友亦有數人可共事者,時時将此意與之提省,使有用力處,方有得力處。

    泛泛從遊,隻成孟浪耳。

     答梅純甫 信宿祠中承吾弟力疾支陪,扣請亹亹,于此件事比舊盡着緊。

    所雲“覺有受益得意處”,此是吾弟自能取益。

    若曰“真意薰蒸,化機圓透”,似若過譽,非所敢當也。

     來教以未盡密旨為怏,尤見求益無已之心。

    吾弟此生行持,知無别路可走,但向來尚從解悟而入,不離識神,雖時參校外典,尚在言诠上讨求。

    日逐應感,精神尚有怠緩。

    雖處靜時,不能當體凝寂,未免假借于物以相勝,勉強支持,非昏沉則散亂。

    無可奈何,任之而已。

    若如此挨排過日,雖百年有何了期?此皆是識神用事,往來起滅總是生死之本,若能深求密究,讨個變識為知路徑,更須一着吃緊用力處。

     夫識與良知,同出而異名,所争隻毫厘。

    識有分别,知體渾然;識有去來,知體常寂。

    故曰:“良知如太虛。

    萬變紛纭,隐見于太虛之中,而太虛之體廓然無礙。

    ”其機隻在一念入微取證。

    此是吾人随身規矩,不可須臾離也。

    學有緝熙光明,隻此便是不容歇手公案。

    顔子所以欲罷而不能也。

    大匠能使人規矩,不能使人巧。

    巧之一字,乃最上一機,存乎心悟,非解悟所及。

    何時再晤,終此究竟。

     與梅純甫 承遣吊,深領道誼一體至情。

    老年遭此,頗覺難堪。

    吾弟談虎色變,休戚所同,情之所感,自有天則,此亦吾弟驗過真實語。

    因此勘破世間皆是假合之緣,雖父子骨肉,亦無三五十年聚頭,哀樂二境,如寒暑代謝,亦順之而已。

     聞志學書院漸有次第,諸友會集不減于昔。

    既翕然成風,久當可望。

     來教謂“一切俗事絕念無營,而精神意思尚欠凝聚,學問功力尚屬悠緩”,隻此欠凝聚悠緩便是世情根子未淨所在。

    若果朝夕究竟隻此一事,便是單刀直入、舍性命行徑,豈容更有礙膺之物耶? 與周順之 緒山兄回,知吾弟精神完健,足勝登涉,夙疾普消,亦是學問一驗。

     近見吾弟任道懇懇為衆心切,此是一體痛癢不容已處。

    但此中隻好平懷順應,一毫着不得意見揀擇,況以鄉士夫料理鄉中事宜,尤難于直遂。

    在吾人應感,豈有一毫私欲夾帶其間?但人情有礙是自己意見有礙。

    善惡固自分明,若太為揀擇,亦覺傷和。

    易道尚有匪正之眚,不可不細玩。

    蓋曲成萬物方是格物,方是良知入微功夫。

    且吾人習心未化,未能脫得意見,一切世間稱譏好醜皆須消歸在己,從入微一念自信自考,以求日新。

    若一毫歸過于人、見人不是,便是意見作障,不可不察。

     知吾弟為道志專,自能照徹,不待區區煩言也。

    水西精舍得近溪照庇,免于傾圮,此尤是諸賢立命安身之地,時當系念,舍身擔當葺理,庶幾為久大之業耳。

     與周順之 有簡候,計已入照。

    老年遭變,情覺難堪,因念世界缺漏,豈能平滿?亦安之而已。

     來教謂不理人口,幾陷不測,此等處不可一毫責人,正是吾人精義所在。

    譬之人被蛇蠍所傷,隻好自反不能遠避,豈可動一毫作惡之心?況吾人立于天地之間,須令我去處人,不可望人處我,省愆視履,以求無忝,此是本分勾當。

    天之玉成吾人,不如此不足以任大而遠到也。

    千萬自力! 與周順之 太邑數日之會,情已懇到,黃山一遊,興更超越。

    吾知塵世汩沒不少也! 執事此生堅忍卓立之志已知自信,但日逐應感,理會性情功課尚欠慎密,尚有觸得動處、為境所奪處、為事所擾處。

    臘月三十到來,未免手忙腳亂。

    此亦是吾人通病,幸共勉之! 區區此番出遊,打疊頗幹淨,人己交承,便覺有受益處。

    以此知應感之機甚神,成己成物,信非兩事也。

    友之令弟,向學之志比舊覺稍緩,于此不痛加懲艾,終妨道業。

    蓋此事須從一根上切實做起,非打乖弄影所能湊泊也。

     與沈思畏 黃山之遊,興頗超越。

    惜吾執事不及與。

     吾人一生惟有此事,執事既已信之矣,然此學不能光顯于世,使人得藉為口實,其病隻是牽情,獵心不忘,終妨道念。

    此區區素所折肱者。

    聞諸士友雲吾執事亦頗有牽情之病,幸密察而痛省之!若情欲一節,尤當關閉,養德養身,莫切于此。

    此同心之誓、吾道之望也。

     二位令器,不及另啟,家庭唯諾,舍講學之外,率未免為獵心也。

     與沈思畏 遠辱吊慰,良感休戚之情!老年處此,情事不能堪,賴平時師友之教,未至殒滅。

     志學書院聞已就緒,同志聚會不減近溪在任之日,皆吾弟與純甫二三君維持興發之力,即此便見諸君不厭之幾。

    生意人人本有,但須從一念入微識取,弗為世情氣習所蝕,未有不自得者。

    古雲“樂則生矣,惡可已?則不知手舞足蹈”,不知之知,始為真知,此入聖微機,幸與諸君密察之! 區區行履隻尋常,而意味頗适,未敢便為自得,然此中卻盡有商量處!何時合并,終所請也? 與丁惟寅 與執事不相會者許時,每同志來,詢知年來向道懇笃,汲汲以興起來學為己任,非力量能負荷擔當,何以至此?但傳聞微有自高之病,自視既高,看人便低,便不能時時取益。

    古人不自滿假,以謙而受,乃所真見得本來有無盡藏,真見得人人有善可取,無有揀擇。

    此顔子所以有而若無,實而若虛,欲罷而有所不能也。

    千萬自勉自愛!蓋區區以千古大豪傑望吾契,不可以小得而止足也。

     與杜惟誠 汝明來,得吾契手書,知年來履曆艱苦困郁之狀,令人惕然。

    然在吾契能随處鍛煉消磨,求個出頭,不至大困,亦便是學問得力處。

    譬之種樹,隻要一根生意不息,冱寒深凍未必非堅凝之助,耐心守待,會有開泰時候,此消息之機也。

     九龍之會,近覺何如?大凡起會動衆,固在以身任之,亦須令此身時時作得主,時時清楚,不為大衆所困,方是超脫受用,所謂不以天下萬物撓己,自能了得天下萬物,乃是學問極要緊處。

    知此則知格物之旨矣! 區區年來覺破此關,随處與人周旋,頗覺省力。

    吾人習氣未盡消除,不能無過,一切世間稱譏好醜皆消歸在己,自信自艾,以求日新,不敢一毫歸過于人,亦不欲以此動念,作粉飾伎倆。

    此是一路一頭、獨往獨來學脈,一切見聞意識雖極玄妙,總是閑圖度,不願諸友複以此擔閣也。

     明年聞欲入深靜處,亦是不耐煩勞、欲求超脫之計,但今日格緻之功在随處取正,隻一念上盤桓。

    若起靜見,便是拈一放一,恐入山時亦便不能泰定也。

    何如,何如? 明春仲天真時祭,順之、思畏諸友畢來,若能随衆過此,更當面與分剖也。

     與焦仲明 兩月往返周旋,見執事意味勤懇,道念真切,吾道之幸也! 兒輩念執事與以甯遠涉,逋簡為歉!歸家何日?百凡應感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