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溫柔不住住何鄉

關燈
根本不懂,這兩句贊美語自然顯得不太熱切,誰也聽得出是禮貌的敷衍。

     柳小英失望地道:“杜兄,小妹塗鴉之作,明知難入高明法眼,所以才誠心請教;你卻用這種俗套來敷衍,莫非是認為小妹不堪受教?” 杜英豪連忙道:“那裡!那裡!英小姐。

    ” 他把姓易為名,由柳小姐改為英小姐,已經是表示熱絡了,但柳小英卻不滿意。

     “杜兄,你就直接叫我小英好了,現在我們難道還要那麼客套嗎?” 她把手動一動,沒有掙出杜英豪的掌握,似乎表示我把手交給了你,也等于是把感情托付給你了,還跟我這麼隔閡嗎?杜大爺在這種地方倒是很聰明的,他雖然還不知道一個大姑娘家準許一個男人握她的手,就差不多是此身相許之意,但是卻知道這個女孩子對自己的熱情,因為她的手是滾燙的,而且臉上也紅通通的。

    這是一種嬌柔無邪而純真的美,對從未接觸過少女情懷的美而活到三十歲的社英豪而言,這不但是一種新的刺激,也是一種奇妙的感受。

     當然,他不是沒見過,隻是以前他不是施的對象,也沒有愛的體驗;所以,他認為那是一種忸怩作态,而且他跟同伴們還在酒後學來作為調笑的資料。

     突然間,他變成了接受者,才知道與旁觀者的滋味有多大的不同,更明白當年他所見到的小夥子何以會成為呆頭鵝了。

     少女的嬌憨,美在她柔弱而具紉力,使得大男人不忍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不過,柳小英的要求卻實在是要他的老命,如果跪下磕幾個頭能解決問題,他會毫不考慮地跪下,磕上五百個響頭,隻可惜這個問題不是磕頭能解決的。

     他隻好拼命地咳嗽,做出一寸難言狀。

    所謂做出,隻是在柳小英眼中的印象,杜英豪可實實在在的有難言之隐,因為他根本就是不學無術。

    幸好,他找到了救命的觀世音菩薩了,這位女救世祖隻是一付挂在牆角的仕女圖…一個閨中少婦帶看一腔幽怨,窗外的絲絲細雨,神情極為傳真。

     救命的不是人而是畫上的題字,題的是宋代女詞王易安居士的聲聲慢。

    杜英豪所以認得,是因為前面一連串的疊聲字“尋尋覓覓凄凄慘慘戚戚”;因為這首詞他在窯子裡做保镖時,聽一個老婊子唱過,配看三弦,益見凄清,聽得他有潛然淚下之感,所以有暇時,他拉着那個老樂師替他講解了一下。

     這是杜大爺唯一念過的詞,也是他肚子裡唯一能拿出來的學問。

    詞都已經忘了,好在還記得幾個字,也記得那個意思。

     因此,他清了一清喉嚨,親密地叫道:“小英,你一定要我批評,我就不客氣地說了。

     你的字跟畫都沒有話說,隻是意境不足。

    ” 天知道,他連意境是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原封不動地搬出來。

     手指看畫,又咳了一聲道:“清照感懷身世,咳咳,語多幽怨,尤其以這一阙聲聲慢,幽怨哀婉,道盡思婦之愁緒,咳咳…。

    ” 他是原封不動地搬了出來。

    老樂師有瘤病,邊說邊咳,杜英豪以為這兩聲咳嗽也是語中必須,所以不加删除,也搬了出來。

     幸虧他的記性好,所以沒掉一個字,通段照叙,卻使得柳小英眼中發出了光。

    她接觸不少武夫,武功高的人固然不少,精通文事的卻不多。

    她很聰明,讀了不少書,常以才女自許,因而也感染了無病呻吟的才女通病。

    對杜英豪,她隻是欣賞、尊敬,卻沒想到他會如此有學問,如此地細膩。

     杜英豪又說下去。

    “你年紀還輕,生活得無憂無慮,應該是快快樂樂的,而且你又是一位女劍客,盤馬揮劍,掃除不平,才是本色,你勉強要去學這些多愁善感的玩意,自然不夠真切。

    ” 這一段話倒是杜英豪自己的,倘不是從字畫上得來的感覺,反正這個大姑娘總不會有李清照的心情,所以他大膽地蒙了出來。

    巧的是卻蒙了個正看,柳小英的眼中情光已化為情火,把身子也靠在他的懷裡,幾乎要融化了。

     杜英豪也要融化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他的感情;隻是他曉得,總不能拿對付菊芳、王月華的那一套出來,這個女郎到底是不一樣。

    一急之下,他隻有連聲不斷的咳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