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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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一起啦——?” 彼德大伯每天回來時的心情我都能提前知道,一般情況下,他開門是不慌不忙的,門鈕慢慢地響;如果他心情不好,開門就會很快,吱扭一聲,好像疼了似的。

     他的啞巴侄兒到鄉下結婚去了,彼德大伯獨住,屋子裡有一股子臭皮子、爛油,臭汁和煙草的混合味道。

     他睡覺不滅燈,姥爺非常不高興。

     “小心燒了我的房子,彼德!” “放心吧,我把燈放在水盆裡了。

    ” 他眼睛看着旁邊,回答道。

     他現在常這麼着,也不參加姥姥的晚會了,也不請人吃果子醬了。

     他臉上沒了光澤,走路也搖搖晃晃的,像個病人。

     這一天,早晨起來,姥爺在院子裡掃雪,門咣當一聲開了,一個警察破門而入,手指頭一勾,讓姥爺過去。

     姥爺趕緊跑了過去,他們談了幾句。

     “在這兒!什麼時候?” 他有點可笑地一蹦: “上帝保佑,真有這麼回事嗎?” “别叫喚!” 警察命令他。

     姥爺隻好打住。

    一回頭,看見了我: “滾回去!” 那口氣,跟那個警察一模一樣。

     我躲起來,看着他們。

     他們向彼德大伯的住處走去,警察說: “他扔掉了馬,自己藏了起來……” 我跟去逝世姥姥。

    她搖了搖滿是面粉的頭,一邊和着面,一邊說: “許是他偷了東西吧……好啦,去玩吧!” 我又回到院子裡。

     姥爺仰頭向天,畫着十字。

    看見了我,怒不可遏地叫道: “滾回去!” 他也回來了。

     “過來,老婆子!”他吼着。

     他們到另一個房間裡耳語了半天。

     我明白,發生了可怕的事。

     “你怎麼了?”我問。

     “住嘴!”她壓低聲音回答。

     這一整天,他們倆總是時不時地互相望上一眼,三言兩語地低聲說上幾句。

     驚恐的氣氛籠罩了一切。

     “老婆子,所長明燈都點上!” 牛飯吃得很潦草,好像等待着什麼似的。

     姥爺嘀咕着: “魔鬼比人有力量!信教的人應該誠實,可你看看!” 姥姥歎了口氣。

     壓抑的空氣讓人窒息。

     傍晚時,來了一個紅頭發的胖警察。

     他坐在廚房的凳子上打盹,姥姥問。

     “怎麼查出來的?” “我們什麼都查得出來。

    ” 沉悶的空氣讓人窒息。

     門洞裡突然響起了彼德蘿鞭娜的叫聲: “快去看看吧,後院是什麼啊!” 她一看見警察,立刻返身向外跑,警察一把抓住了她的裙子。

     “你是什麼人?來看什麼?” 她驚恐地說: “我去擠牛奶,看見花園裡有個像靴子似的東西。

    ” 姥爺跺着腳大叫: “胡說八道!圍牆那麼高,你能看見什麼?” “哎喲,老天爺啊,我胡說! “我走着走着發現有腳印通到你們的圍牆下,那兒的雪地被踩過了,我往裡頭一看,發現他躺在那兒……” “誰,誰躺着?” 大家好像都發了狂,一齊向後花園湧去。

     彼德大伯仰躺在後花園的地上,頭耷拉着,右耳下有一條深深的傷口,紅紅的,像另外一張嘴。

     他赤裸的胸脯上,有一個銅十字架。

    浸在血裡。

     一片混亂。

     姥爺大叫: “不要毀了腳印兒,保護現場。

     可他忽然轉過頭去,嚴厲地對警察說: “老總,這兒不關你們的事,懂嗎? “這是上帝的事兒,有上帝的審判……” 大家都不作聲了,注視着死者,在胸前畫着十字。

     後面有腳步聲,姥爺絕望地大叫: “你們幹什麼糟踏我的樹莓?啊!” 姥姥哽咽着,拉着我的手回家去了。

     “他幹什麼了?”我問。

     “你看見了……”她答。

     直至深夜,外面都擠滿了陌生人。

     警察指揮着,大家忙碌着。

     姥姥在廚房裡請所有的人喝茶,一個麻臉兒的大胡子說: “他是耶拉吉馬的人,真實姓名還沒查出來。

     “啞巴一點不啞,他招了。

    另外一個家夥也招了。

     “他們早就開始搶劫教堂了……” “天啊!” 彼德蘿鞭娜一聲歎息,淚水流了下來。

     我從上往下看,所有的人都變得那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