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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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 我飛也似的跑下去,敲姥爺的門。

     “誰?” “我!” “幹什麼,他進了灑館?好吧,你去吧!” 我在那兒害怕……” “行啦,呆會兒吧!” 我隻好又上去,趴在窗戶上。

     天黑了下來,窗戶們都睜開了淡黃色的眼睛,不知道誰在彈琴,傳出一陣陣悠揚而又憂郁的音東來。

     灑館裡的人們在唱歌,門一開,疲倦而又沙啞的歌聲就洩到了街上。

     那是獨眼乞丐尼吉圖什加在唱,這個大胡子老頭子的右眼是紅色的,左眼則永遠也睜不開。

     門一關,他的歌聲也就像被砍斷了似地,戛然而止。

     姥姥很羨慕這個獨眼兒乞丐,聽着他唱歌,她歎息道: “會唱歌,真幸福!” 有的時候,她望着坐在台階上又唱又講的他會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 “我問你,在梁贊也有聖母嗎?” 乞丐聲音很低地回答: “哪個省都有,到處都有……。

    ” 我常有一種夢境般的疲憊感,希望有個人在我身邊,最好是姥姥,姥爺也行! 還有,我父親到底是個什麼人?為什麼姥爺和舅舅們那麼不喜歡他?而姥姥、格裡高裡和葉格妮娅談起他來都那麼懷念? 我的母親又去哪兒了呢? 我越來越多地想到母親,逐漸地把她作為姥姥所講的童話中的主人公。

     母親不要家裡而出走了,這就更使我覺得她有傳奇色彩了,我覺着她現在已經面了綠色林好漢,住在路旁森林裡,殺富濟貧。

     也許她像安加雷柴娃公爵夫人或聖母似的,已要周遊天下。

     聖母也會對公爵夫人那樣對我母親說: 貪欲的奴隸, 不要再撿地上的金銀。

     不知魇足的靈魂啊, 任何财寶, 也遮不住你赤裸的身…… 母親也以這樣的詩句來回答: 寬如我,聖母至尊! 原諒我有罪的靈魂。

     我搜求财寶,隻為我那孤獨的兒子…… 于是,像姥姥那樣慈祥的聖母,原諒了她: 唉,你這鞑靼人的後代,基督不肖的子孫!走你的路吧,摔倒了不要怨别人! 去森林裡追擊莫爾達瓦人,去草原裡抓捕卡爾梅克人,可不要惹俄羅斯人……好像是一場夢! 下面的吼叫聲和雜亂的腳步聲把我驚醒了。

     我趕緊往窗下一看,姥爺、雅可夫和灑館的夥什麥瑞昂正把米哈伊爾往外拉。

     米哈伊爾抓住門框,硬是不走。

    人們打他、踢他、砸他、最後把他扔到了街道上。

     灑館嘩啦一聲上了鎖,壓皺了帽子被隔着牆扔了出來。

     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米哈伊爾舅舅躺了一會兒,慢慢地爬了起來。

    他身上的衣服撕成了布條兒,頭發得像雞窩。

     他抓起一個鵝卵石,猛地向灑館的大門砸去,一聲沉悶的響聲以後,街道又恢複了剛才的無聲無息的狀态。

     姥姥坐在門檻上,彎着腰,一動不動。

     我走過去撫摸着她的臉。

     她好像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 “上帝啊,給我的孩子一點智慧吧! “上帝啊,饒恕我們吧……” 姥爺在這所宅子裡住了總共也就是是一年:從一個春天到第二個春天。

     不過,我們卻名聲大噪,每周都會有一群孩子跑到門口來,歡呼着: “卡什林家又打架了!” 天一黑,米哈伊爾舅舅就會來到宅子附近,等待時機下手,大家不提心吊膽。

     他有時候會打幾個幫兇,不是醉鬼就是小流氓。

     他們拔掉了花園裡的花草樹木,搗毀了浴室,把蒸汽浴的架子、長凳子、水鍋全都砸了,連門也沒放過,都砸爛了。

     姥爺站在窗于前,臉色陰沉地聽着人家破壞他的财産。

     姥姥在院子裡跑來跑去,有停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