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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棵。

    ” 我實在再按捺不住,起身走入康丫不辣剛出來的地方,并發現郝獸醫也跟在我的後邊。

     我們看着那個在林子裡埋頭猛幹的家夥,那家夥把上衣脫了纏在自己的腰上後,仍像個剛出籠的包子一樣冒着熱氣,但除了熱氣之外沒有任何别的能讓人聯想到包子,他幾乎是同時使用着四件工具,在猛力的揮擊後在切口上釘入楔子,再用斧背把碗口粗的樹按着他要的方向擊倒。

     輕信、莽撞、永不思考、發人來瘋,我在心裡評論。

    而他用斧子回擊:抑郁、自閉、多疑、坐以待斃的癟犢子玩意兒——最要命的,砍樹的根本沒操心我的嘀咕,他隻費力不讓樹倒下時砸到他的兄弟……他是山妖,愛惜他的樹木兄弟。

     後來我不再腹謗了,于是我看見野豬的兇猛,豹子的敏捷,熊罴的豪雄和靈長目的智慧……我多想這樣使用我的生命。

     我呆呆看着那場人與樹木的舞蹈,急促而不失韻律,迷龍踏着一種伐木者獨有的舞步,移動于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半圓之上,讓他的斧刃每一下都精确地揮擊在他的目的上。

    他像是解牛的疱丁,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他身上的紋身為什麼是花瓣與蒼龍,粗犷與細膩的姻緣。

     迷龍将他的斧子砍入了地裡,開始擁抱他砍的那棵樹,看起來幾乎是在與樹親嘴——别誤會,他隻是在了解那棵樹将倒下的方向,然後他用膀子撞了兩下,以讓這個方向更加确定,然後他在切口上打了楔子,然後退兩步,拿起斧子,用斧背揮了大半個圈敲擊在樹幹上。

     樹木倒下時夾着迷龍歡快的聲音:“~順~山~倒~喽~!” 這個順山倒的樹梢就砸在我身前兩尺之地,枝葉和土屑草葉飛濺,一瞬間我的天地像要坍塌。

     迷龍大笑,“完啦完啦完啦!完犢子啦來不及啦!哈哈!” 那家夥猿猴一樣從剛坍塌完的天地那廂蹦蹿過來,為了過路方便還順手推了我一把——其實我根本沒擋着他,我往後一退摔在草窩裡,他顧自跑出林子去了。

     我茫然坐在草窩裡,身邊站着同樣茫然的郝獸醫。

     郝獸醫仍茫然站在我的旁邊,我就勢那麼坐着,茫然看着已經被迷龍清空了一小片的林子。

     而這時迷龍已經帶着他的狗腿子兼苦力們回來,他們手上拿着刀、鏟,鎬,-連喪門星的砍刀和蛇屁股的菜刀現在都征用了。

     迷龍指揮着他的狗腿,“速速地快着點!你們幾個把樹枝子都砍了!”他劈叉兩刀砍掉一截枝枝,并特意留着枝幹接合處尖銳的頭,“這個要留着,老子沒多少釘子。

    梢頭的枝葉别砍光了,老子要好看。

    ——你們幾個,這邊!” 他一手劃定了拿鏟拿鎬的幾個,我不得不承認美與教育無關,是在每個人心裡的,他一指就指定這片空地間最漂亮的地方:“跟這刨坑!” 剛才的伐木場立刻成了揮家夥大幹的勞工場。

    我發現我身邊的郝獸醫消失了,然後發現他也跟豆餅們擠一塊拿把小刀在清除枝梢。

     迷龍現在又在敗家,他在分解他的推車,以得到必須的釘子。

    那挂車在他斧子的敲擊下分崩離析,車上貨散了一地,迷龍一邊拔出其中的釘子,一邊沖着路那邊他的家谄笑,招手。

     雷寶兒陰着臉過來,迷龍用糖果谄媚他,“叫爸爸。

    ” 雷寶兒回答:“兔子。

    ” 迷龍哈哈大笑,高興得像被人叫了一百聲爸爸,現在他有膽對從沒正眼看過的妻子喊了:“老子去幹活!要不要瞧瞧你家老爺們兒幹活?!” 他并沒等待回答,因為他時間很緊,他抓着滿把長釘蹿回他幹活的地方。

     我待得也實在不是地方,進出必經之道,于是有人在後邊推我的屁股,我低頭看着一臉戾氣的小霸王雷寶兒。

     “我過去。

    ”他說。

     我又站回了我曾摔倒的草窩裡,雷寶兒後邊是迷龍的老婆——盡管我根本還看不清她長什麼樣子,但已經在心裡暗稱她為迷龍的老婆。

    比起我的讷讷來,其他的丘八們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們悄沒聲地給這母子倆讓出一條道來。

     迷龍正在錘打他一手造就的棺柩,沒木工架子不要緊,他的苦力們把截好的原木段擡上位置,然後那家夥全憑蠻力用斧背敲砸上去——說他全憑蠻力也不對,那家夥算計着每一段木頭的粗細,隻是你根本看不出他在算計。

    砍去枝丫後原木上的尖銳突起是他的楔釘,他精确地靠着這些,隻在最重要的着力處才敲上個寶貴的釘子,把一副棺柩敲得嚴實合縫。

    那家夥前後左右地忙着,在關鍵處補上幾下,你簡直可以相信他在一個小時内連房子也蓋得出來,并且還能精益求精地對他的苦力們進行挑釁,“這木頭誰砍的?你胳臂跟大腿一般粗嗎?你脫了褲子比比?” 他這會兒是絕不會浪費時間在嘴上的,說着罵着自己去挑剛砍下來的木料。

    他把一整段幾米長的原木豎起來上肩,回身時便發現小人雷寶兒正在他身後仰望。

     迷龍說:“叫爸爸。

    ” 雷寶兒答:“弟弟。

    ” 迷龍又一次美得哈哈大笑,“康丫,抱你家大爺上來。

    ” 康丫愣了半晌神兒,才想明白大爺乃雷寶兒是也,他悲苦地把雷寶兒抱到迷龍扛在肩頭的原木上。

    迷龍一手扶了原木一手扶了雷寶兒的屁股,雷寶兒顯然很滿意這樣的待遇,居然就讓迷龍這樣一直把他扛到棺柩邊。

     然後郝獸醫把雷寶兒從迷龍肩上抱下來——順便被雷寶兒扯走了幾根胡子。

    迷龍小心地把那大段原木放在地上——那是怕傷着雷寶兒——他開始就地取材,這回嚴絲合縫上了。

    于是迷龍開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