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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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打死了正追到我身後要給我一刺刀的日本兵——我們唯一的斬獲。

     迷龍大罵:“跟你們一夥還不如跟耗子認親家!”但是他還是沖過來兩步拽上了我,那家夥力氣非人,我瘸都比原來瘸得快了一倍。

     我們再度倉惶逃離,日軍的擲彈筒和歪把子在追擊中都無法大展拳腳,但是步槍的射擊中我身邊的又一個倒黴蛋倒下——我們的處境比剛才更妙了。

     我在狂奔中瞪着林子盡頭透出的一點微光,阿譯跑在最前,光着腿,日軍斥候的上衣在他身上如同張開的烏鴉翅膀,一堆被恐懼左右的家夥追随在盲目的阿譯之後。

     我被迷龍拖拽着,使出掙命的力氣對阿譯大叫:“别跑出林子!你他媽找死!”但是那家夥頭也不回,以少有的果敢跑出了林子。

    我隻好向其他家夥嚷嚷:“由他去死!往林子裡跑!” 可追擊的子彈從林子裡射來,他們像被牧羊犬咬到的羊群一樣追着阿譯跑。

     我也隻好緊随其後跑出了叢林,并且弄明白了阿譯為什麼亡命地跑向他正跑去的地方——霧氣中有火光,因為火燒着,影影綽綽映出火光下的建築剪影。

     我拼勁力氣大喊:“别往有火的地方跑!你們嫌小日本槍打得不夠準?” 一點兒用也沒有,在迷霧和恐怖中他們毫不猶豫跑向他們不知所以然的燈塔。

    我絕望地站住了,喘了口氣,順便大罵一句:“王八營長!犢子督戰!” 阿譯回望了我一眼,繼續沖向他的光明,也就是說我剛才的嚷嚷他全都聽見了,隻是他完全放棄看思考——一發追踵而來的子彈幾乎打掉迷龍的腳後跟,迷龍跳了起來,拉着我繼續這場亡命的長跑。

     終于我看清了阿譯他們尋找到了什麼:林邊空地上的兩棟簡易建築。

    兩棟都在燒着,一棟火小一點兒,一棟火大一點兒,火大的那棟燒得噼裡啪啦地正在爆炸,火小一點兒的那棟旁邊,兩個英國兵正在試圖讓它燒得跟另棟一樣大,他們的工作已經将完,三加侖的汽油桶已經連桶扔在了屋邊,他們正在上車。

     我用英文喊過去:“站住!” 盡管沒着意瞄準,他們着實是向我們開槍了,我們胡亂地躲避,沒打中什麼,但堵住了我們任何逃跑的可能。

     “該死的緬甸佬!”英國兵邊罵邊發動了汽車,像我們所遇見的第一輛英國車一樣,瞬間便沒入了霧氣。

    我清楚地看到罵我們的那個英國人對着我們用手指在頸下劃過,吐出了舌頭。

     日軍的影子在我們身後的霧氣中隐約地出現,機槍的火力掃射過來。

    我們在原地沒動,,他們現在終于可以使用他們設計蹩腳的歪把子機槍。

    又一個人倒地了,阿譯們再次拔步。

     我聲嘶力竭地叫:“分開跑!别進屋!我求……”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魂飛魄散的他們根本沒勇氣去沖越日軍那條有組織的射殺線,阿譯一頭紮進還沒燒得太狠的屋裡,其他人也都紮進屋裡,于是我的最後一次嚎叫也變成了嘟囔:“……你們。

    ” 那棟火大的房子燒得發生了一次小型的爆炸,什麼東西燒得哧哧亂竄,像是剛點上就被人給踢倒的一個大号煙花。

     迷龍大罵,他手上挨了一下,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幾,把我也拖進了屋裡。

     這棟房子的結構非常簡單,單層,幾乎就是用單層水泥闆搭的,它明顯是源自某些隻想偷懶的英國工兵,而非緬甸人的設計,有一條折了個彎的走廊,分出了很多單獨的房間,像是個簡易營房。

     沖進這裡的人便在地上癱了一堆,阿譯幾個體質虛的已經跑得哇哇地嘔吐。

    迷龍把我扔在他們中間,叫罵連天地對門外的迷霧裡開了一槍,那最多算揚刀立威而已,根本不可能命中。

     我不再管他們,徑直沖向裡邊,我想找一個出口,但隻找到一堵死牆,我瞪了半晌那堵牆也沒在上邊瞪出一個出口來,我砸了砸這建築裡的幾扇門,它們幹脆是那種包了薄鐵皮的玩意兒,無一例外地鎖着,我确信憑我的力量無法打開它。

     我蹒跚地回去屬于我的人群,被燃燒中彌漫了這建築的煙霧嗆得咳嗽着,也聽着來自隔壁建築的爆炸和尖嘯。

    阿譯們在那又嘔吐又咳嗽地把自己整治得夠嗆,有人在做和我曾做過的徒勞,砸門。

     我靠在旁邊的牆上,待了一會兒後開始大笑。

     阿譯用一種知道做錯了事的哀憐眼神看着我,那真叫我受不了。

     我邊笑邊說:“你真行,真行。

    滇緬人的房子都是四通八達,你偏就能找到一棟隻有一個門的英國倉庫。

    ” 醒過神來的阿譯現在想亡羊補牢,他揮舞着手槍,“準備防禦!” “來不及啦。

    你打過仗嗎?你知不知道我們敗了的時候就好像受驚的綿羊,顧頭不顧腚紮個自以為安全的地方,然後叫人圈起來殺?”我失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