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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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這個并不大的空間裡擁擠着,踩着别人的腳,因為有屋頂的地方并不多,并且還帶着臉盆大的漏洞。

    我們很快就成了落湯雞。

     這場局部暴雨終于是不再下了。

    押送我們的士兵蜷在門外瞌睡。

    而我們大多數人在瞌睡中擠在一起驅寒。

    “有火的沒”。

    康丫睡眼惺忪地發問,不辣拎起一塊滴答得很淋漓的木闆對他晃了晃。

     我在廟後看着這一切,一邊用一塊破瓦片盛水給自己喂下兩片磺胺。

    我裹緊了其實根本不保暖的衣服,看着廟後一塊坍塌的矮牆。

     據說沒有接到下步命令,所以我們在老天爺的蓮蓬頭下滞留了整晚。

    我已經從軍四年,潰退和重組過十幾次,但從未見過這樣匆促草率的重組。

    無槍無糧,集結地都不确定,攏出人來零散地趕向一個大緻方向。

    這一切不是我們臆想的勝仗。

     郝獸醫湊近了我,他比我更加心事重重,重到有點兒鬼祟。

    “腿還好吧?”老頭兒問。

     我瞟了他一眼,“有話你直說吧。

    它也用不着人問好。

    ” 老頭兒遲疑地說:“我想告假回站裡看看,那還有八個重傷号。

    你說他們會準嗎?” 我看看廟門前那幾尊瞌睡的家夥,“你說呢?我覺得我們現在加條繩就成壯丁了。

    ” 郝獸醫苦笑,“你就不能給我打打氣嗎?” “要氣幹啥?你看那牆倒了。

    ”我袖着手,用下巴指指。

     郝獸醫明白我的意思時就吓了一跳,“那是臨陣脫逃,要被軍法從事的。

    ” “虞嘯卿嘯完了也就把咱們忘了。

    哪來的法?一二一左右左這叫法?就這亂勁兒你找不着法法也找不着你。

    ”我看着他的猶豫擊他的軟肋,“或者你耶和華如來佛一起地求,求哪個好心人埋你的傷兵時能給寫個名字。

    ” 老頭兒現在真是難為壞了,作為我們中穿軍裝的一個老百姓,他一向比我們這幫兵油子更遵守規則,“我怕我剛走,你們也走了,我怕掉隊——你說除了你們我還認識誰呀?” “那我走。

    ”我說。

     牛并不是吹的,我起身,那處坍塌的矮牆實在對我這瘸子來說都不是障礙,一步邁過,郝獸醫戰兢兢跟後邊,但所有人都在瞌睡着,沒人顧過他。

     我們已經走進我們垂涎了一夜的幹爽的土地,我走不動時老頭兒就開始攙着我。

     老頭兒攙着我的胳膊,說:“煩啦啊,你做好事時其實看着蠻順眼的。

    ” “别煩啦。

    你又不知道我要做啥事。

    ”我甩脫老頭的手。

     于是老頭兒遲疑地看看我不再說話。

     看守和押送根本多餘,因為我們彼此蔑視但互相依賴。

    老頭兒說除了你們我還認識誰呀?可不,在這南陲極邊,我們這些異域人就象瞎子背着瘸子一樣相互依賴。

    戰死好過餓死,一群人餓死好過孤獨地餓死,命運終于平等了。

    ” 禅達城離得不遠,我們遠眺禅達。

     我和郝獸醫,你護着我,我護着你,低頭搭眼地貼街邊走着,因為張立憲也帶了一隊顯然和我們一樣的重組兵過路。

    遠方的事态顯然越發緊急了,這隊兵的步速比我們可要急促得多了,而從對邊巷子裡被李冰領出的一隊兵則幹脆不是重組兵而是原裝的,他們搶在重組兵之前跑得地動山搖。

     慵懶的禅達忽然充斥了軍事意味。

     我們遠遠地看見收容站,這地方顯見得已空了,門前的崗哨都已經隻剩一個了,羊蛋子象我一樣無味地站在巷口張了幾望,然後更加無味地向另一個方向跛開。

     我和郝獸醫選擇是岔道越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