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暗室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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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回環出手,打了半天,石門卻是分毫無損,後來幾人又合力打了一陣,石門仍是紋風不動,這一來,破門而入的希望已告斷絕。

     他們來時,随身帶有爆炸火藥,準備萬一石門打不開,把門炸毀進去,但在要施用之時,陳靈歸忽然心動念轉,眼見密洞石門位于山腹天然裂縫之内,一旦爆炸開來,震蕩所及,萬一引起石塌山崩,那時不但密洞要被堵死,就是自己恐難逃出這等人力無法抗拒的慘禍,權衡輕重,隻好作罷不用。

     但他并未因此打消進洞之心,幾人經過一番讨論,推斷之後,覺得“滄海釣蘆”既然隐居此地,他可能有法把石門啟開,故而隐身暗處,株守而待,卻未想到蒲逸凡同癞叫化,竟能沖過“追魂秀士”齊南強的阻攔,人夜适時趕來,并自因緣湊巧,“笑面閻羅”徐寒武,又從身法上識破了他的假扮行藏,是以陳靈歸改變主意,據質要挾,要他帶頭啟門進洞。

     且說蒲逸凡思忖之間,已然走近石門,他在門前尺許左右停住,舉手在石門上擊了三掌。

     這時跟在他身後的五人,一個個目露奇光,臉泛詫容,怔怔的望着石門,似是不信眼前這道經自己幾人合力打擊而不能啟開的石門,就恁他這麼毫無奇處的三掌,能把他打開?” 說也奇怪,蒲逸凡三掌擊下,不久便響起一陣軋軋之聲,那石門竟然緩緩向左移開……。

     這一來,真把幾位黑道枭雄,一時給奇詫的驚呼出口,禁不住同聲說道:“這倒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了?” 他們那裡知道蒲逸凡跟南奇習過“七五玄功”,擊出力道不同,所發震響迥異,南奇修為業已通玄,自然能分辨擊震聲,聽得出是他來了;而且,是以他三掌擊過不久,石門便緩緩移開。

     蒲逸凡見石門已開,立時舉步進洞,陳靈歸緊随身後,正要跨門而入之時,心中忽起戒念,暗道:“看他神情舉動,似對洞中情形甚為熟悉,我們初次到此,不明就裡,他如利用洞中形勢,突然向我下手,他明我暗,不得不防之事,萬一為他所制,勢必以我之道,加諸于我,反轉來據質相扶,那可是前功盡棄,不得不防之事,我倒不可離他太遠……” 他正自思忖未已,那移開的石門,已慢慢地開始關攏,他心中意念難決,不敢輕率跟進,就這微一猶豫,石門已然隻剩數寸間隙,若要進入洞内,必須重行打開石門不可。

     陳靈歸望着漸漸關閉的石門,心中忽然一動,忖道:“莫非他也想奪了‘玄機遺譜’不成?” 當下冷笑一聲道:“你要心存詭謀,老花子就别想活下去了!” 蒲逸凡進洞之後,并未回頭轉身,這時他已深入一丈左右,根本不知石門業已關閉,聞言不覺有氣,怒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普某堂堂七尺男兒,一諾千金,既然答應你們,豈肯中途變封,自食前言?……” 一語未畢,忽覺背後聲息毫無,始知情形有異,趕忙停步回身,但見石門關閉,不由訝然失笑,自語道:“怪不得他們心中犯疑,我怎地把此事搞忘了?” 原來這道操縱石門開關的索線,就裝置在右壁靠門處一個制錢大小的石孔中,當下走了過去,舉臂伸出二指,直向小小孔中摸去。

     那知不摸猶可,這一摸真把他驚的目定口呆,冷汗直流,舉起的手臂,再也放不下來。

     原來他手指所觸,石孔雖然依舊,但内面操縱石門開關索線,卻不知怎地不在了。

     要知那石門堅厚無比,重逾萬斤,若不帶操縱開關的索線,即使力勝“楚霸”,也休想移動分毫。

     眼下索線已失,石門無法打開,陳靈歸等關在外面,方才本就疑心他觊觎“玄機遺譜”,這一來,益發堅信是真;他們傾出莊中高手趕來,為的就是“玄機遺譜”,如今變生掣肘,指望落空,心頭這份憤怒,不待言谕,他們氣急之下,叫癞叫化還有命在?處此情景,他那得不驚的目定口呆,冷汗直流! 不過,他自修習“七五玄功”之後,内功突飛猛進,定力與日俱增,是以現下雖然驚急不已,但神智毫不慌亂,略一沉吟,暗暗想道:“寇老前輩剛才來開門接我,我何不去求他老人家……” 此念一動,再也無暇細想,立時轉身閃步,疾向裡面走去,他此番是舊地重曆,轉身路熟,不消片刻,已到了通往石室的洞口,當下丢掉手中火摺,兩掌分貼洞壁,探身而入,一提真氣,猛然向下滑去。

     下滑之勢疾速,轉瞬已四十丈,兩眼望處,忽覺光亮映目,心知已近室頂洞口,立即這掌發力,緊貼洞壁,把下沖之勢穩住。

    為的是洞口離地高達四丈,若就這麼直沖下去,萬一變式不及,勢非跌傷不可。

     略一停頓,接着飄身下落,但正待松手之時,底下突然傳來一陣談話之聲,當下不由一怔,忖道:“寇老前輩隐身此間三十寒暑,從不與外界接觸,如今北怪已毀誓而出,什麼人在此同他談話……” 心中意念未息,忽聞一人說道:“呂兄,何必把嵩山這點過節,老是放在心上,就算兄弟的不對,現在當面陪罪怎樣?” 口氣低沉蒼老,聽得出是南奇的聲音。

     隻聽另一個聲音冷峻,語意忿然的口音道:“呂某技不如人,宰割任便,再要這麼唠叨不休,可莫怪我出口不遜,當面罵人!” 又聽南奇呵呵一笑,婉轉的說道:“兄弟一片誠心謝罪,呂兄别說是罵,就是打我一頓,兄弟也甘心領受,絕不還手!” 盡管南奇語調謙和,低聲下氣,那人卻是無動于衷,聞言報以一陣哼哼冷笑,笑罷怒聲說道:“你倒想的不錯,我在少林寺方丈室内,當着老和尚那姓冷的踐婢面前輸招受挫,你卻在這密洞中忍氣陪罪,有誰知道?……” 南奇不待那人說完,截道:“當時彼此俱都未露真相,老和尚怎知道你我是誰?” 那人似是被他這一問問的有些語塞,一時無話反駁,停了一會,才冷哼一聲,強詞奪理的說道:“當時雖未露相,但以老和尚的武學見識,事後定然想得出來。

    ” 說到這兒,突然提高嗓門,厲聲接道:“鳥為一口食,人争一口氣,你與北怪三十年前,天山較技為的是什麼?現在廢話少說,趕快動手把我殺掉,否則除非當着人把這口氣出掉,若要教我活着忍下去,說什麼也辦不到!” 蒲逸凡停身室頂洞口,雖然沒聽出他們所争事實的真象,但已明白了争論的起因,暗道:“寇老前輩一代奇人,輸招在他的手下,也算不得什麼丢人之事,怎地現下當面向人謝罪,此人仍是忿怒難遏,看來此人……。

    ” 正思忖間,忽聽南奇心平氣和的說道:“這麼說來,呂兄隻要當着别人羞辱在下一番,這口氣就可消除了?” 那人似是被他點破心思,黯然無語。

     南奇哈哈一聲朗笑,道:“這個容易得很,兄弟馬上照辦!” 說着也不等那人答話,立時高叫道:“室頂可是蒲逸凡麼?既然來了,怎麼還不下來?” 蒲逸凡應聲松手,向下疾滑,出洞略兩丈,雙臂向上一抖,翻轉身來,頭上腳下,飄身落地。

     定神瞧去,隻見石室一角,南奇業已改裝,一身葛衫,平靜地靠壁而立;距地面前五尺處,站着一個身穿葛衫,五短身材的老人,滿面怒容,忿忿的盯着南奇,斜眼看也不看蒲逸凡一下。

     蒲逸凡前跨五步,在距兩人八尺開外停住,面向南奇雙手一揖,正待拜下發話,忽見南奇在手一擺,道:“免了!有事等會講,等我向呂兄謝了罪再說!” 說着話頭一轉,又對那五短身材的老人道:“這娃兒是五嶽中人物,呂兄在嵩山輸招受挫,兄弟當作北嶽門下陪罪,扯直拉平,兩不吃虧;打罵聽便,說怎麼也得把呂兄這口氣消掉!” 那人臉色微微一變,但一刹之間,又恢複了滿面怒容,擺頭冷笑一聲道:“你倚仗‘七五玄功’護身,在下卻落了個打人之名,在你卻是無關痛癢這事,不幹!。

     南奇一正臉色,微微笑道:“呂兄但請出手,兄弟絕不運功抗拒!” 那人忽然一聲尖笑道:“這可是你自找苦吃,恕不得呂某……” 話未說完,陡然前欺四尺,雙手齊出,左右開弓,但聞劈劈拍拍,在他兩邊臉上,各打了三記耳光。

     蒲逸凡定神一看,隻見南奇臉上指痕累累,涔涔出血,但覺一股憤怒之氣,由胸直沖上來,忍不住大喝一聲,怒道:“殺人不過頭點地……” 一語未畢,忽聽南奇一聲沉喝:“閉嘴!你好大的膽子?在呂大俠面前,也敢胡言放肆,還不趕快給我跪下,向呂大俠叩頭領罪!” 蒲逸凡雖然心中激怒未息,暗為南奇忿憤不平,恨不得把那人罵他個痛快,打他個半死,但不知怎地被南奇這一喝,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再也提不起勁來,全身一軟,不自主的應聲跪了下去。

     這時,南奇臉上指痕,已然紅腫起來,但他卻毫無一點不豫之色,痛苦之情;神光湛然,氣勢詳和,看了跪在地上的蒲逸凡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微微笑意,向那五短身材老人拱手問道:“不知呂兄的氣消了沒有?” 那人怔怔的瞪着南奇,雙眉緊皺,眼射奇光,神情似惶還愧,唇角欲言又止,沉吟了半晌,敢情是為了南奇這種委屈求全的襟懷風範,激發了人性良知,愧疚的難以自抑,忽然一聲大叫,卟通跪在地上,涕淚交流的痛聲滂沱:“寇大俠,呂某知過了……” 本性流露,真情激動,但見老淚滂沱,再也接不下去。

     南奇對他這種突然轉變,似是意想不到,始而詫然,繼而愕然,終于恍然一笑,暗自說道:“看來我這幾記耳光,倒是沒有白挨?” 當下躬身探臂,把他連拉帶扯的摻扶起來,正容說道:“能得呂兄千金一諾,兄弟就已心滿意足,呂兄這等做法,實令兄弟汗顔慚愧,無地自容了!” 那人緩緩擡頭,舉袖拭去淚水,适才那種憤怒逼人的氣勢,此刻已變成了愧悔交迸的愧疚神情,似一個遇赦的囚徒,又像回頭的浪子,看來令人油生同情之心,敬佩之感,隻聽他長歎一聲,無限感激的說道:“寇兄,前在嵩山,承蒙手下留情,今夜在此,又蒙惠加感召,想起來實在痛心疾首;大德不敢言報,如今除卻對嵩山之事遵囑絕不吐漏之外,嗣後如有用我之處,但憑一言片字,呂某萬死不辭!” 南奇拱手遜道:“呂兄言重了!你我俱非添俗,事情已過,何必耿耿于懷,再說,兄弟在此已三十寒暑,塵緣已盡了,了無牽挂,絕無麻煩呂兄之處,不過……” 忽的眉頭一皺,似是想起什麼?停了一停接道:“以呂兄的品格,武功及為人行事來說,不是兄弟當面奉承,近五十年來,實難找出幾個?不過為何在嵩山卻做出那種反常的事情,實令兄弟面思莫解,呂兄可能掬誠一道麼?” 呂姓老翁略一沉吟,不答反問的說道:“寇兄可還記得當時我們動手之先,說過是受人之托麼?” 南奇想了一下,道:“不錯,呂兄倒是說過此話,但不知受何人所托?” 呂姓老人聞言答道:“此事說來話長……” 說了一句,倏然仰臉望着定頂,似在思索往事,又似不便不說,半晌之後,才自愧然接道:“自寇兄與北怪三十年前突然斂迹江湖後,不久我也心灰意冷,歸隐九個山中,立意不作出岫之雲,再涉江湖,數十年來與人無争,與世無忤,笑傲風月,倒也悠遊自在,滿以為從此可以清閑餘生,終老山林,卻想不到數月之前,北怪突然登門造訪,略事寒暄之後,他便單刀直入,邀我出山,幫他重整舊業,兄弟雖然婉言相拒,他卻威脅利誘,一味糾纏,最後氣他不過,兩人終于一言不合,動起手來,但在動手之先,彼此均有約言……” 南奇忽然忿哼一聲,插言說道:“北怪為人,輕諾寡信,呂兄不是不知……” 說到這兒,忽然覺着用語不妥,趕忙改口說道:“不知呂兄與他相約什麼?” 呂姓老人道:“兄弟數十年山居淡泊,早捐名利,是以我申言如能僥幸得勝一招半式,要他另請高明,讓我落個清閑自在就行;他卻從我這兩句話中,是以看出了心念早決,縱然邀出山,也不會憚精竭力的真心助他,他也隻提出在一年之内,絕不要我親手殺人替他作兩件事情,唉!” 說着,忽然歎道:“想不到這兩件事情,雖然我沒有沾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