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神珠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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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壺釣翁眼望着石碑上深陷的掌印,既震驚留下手印之人的絕高功力,又猜不透是敵是友,一時心懷忐忑,怔怔地呆在當地,木讷讷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管雲彤雖然震驚此人的絕高功力,但他卻知在目前這等當口,切不可心神慌亂,猶豫不定,眼下之策,唯有追上方壺漁隐二人,才能再作下步打算,心中這麼一想,立時低聲說道:“釣翁此人為敵為友,暫且不必管他,我們還是按照原定行程,把他們追上再說!” 瀛壺釣翁道:“管兄說得是!” 兩人本就為北怪出現小南海之事,弄得心焦火急,恨不得即刻把神手摩雲、方壺漁隐追回來,合力将北任除去,以挽中原武林這場劫難,此刻又被那不明敵友,但卻功力驚人的掌印标記一攬,便覺情勢緊迫,事态嚴重。

     兩人心急如焚地走進了鎮甸,僅胡亂用了點飲食,匆匆買了些幹糧,便“馬不停蹄”地走出鎮甸,徑向方壺漁隐所示的路徑展開腳程,疾行而去。

     在兩人想像中,方壺漁隐他們既然去了不久,隻要方向路徑不錯,自己展盡腳程,不出百裡地面,一定可以追上,那知兩人循着沿途所目标記,到了日落西山,少說點也出了一百四五十裡路,仍是沒有追上。

     夕陽西下,夜幕低垂,兩人趁着蒼茫的暮霭,又疾行了十幾裡地面,到了一處荒野中的三岔路口,放眼環顧,隻見夜色黝暗,四野荒涼,正感不知何去何從,舉足難定之際,突然聽到一聲極輕極微,但卻勁疾異常的風響。

     兩人内功精深,聽覺何等靈敏,這聲響雖然極其輕微,但都聽得清清楚楚,知道是夜行人的衣袂風聲,并從勁疾的程度推測,判知這夜行人是一位頂尖兒的武林高手。

     兩人星目凝神,精光電射,循着聲響的方向閃眼瞧去,瞥見左面三丈處的一株合抱大樹旁邊,一條人影,快逾流星地一閃而逝。

     管雲彤、瀛壺釣翁這兩位風塵奇土,雖然已數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動,但豐富的經驗閱曆,卻知道這夜行人突在此地出現,不論是敵是友,定是有謀而來,而且與追趕方壺漁隐他們之事有關。

     兩人心念及此,不約而同地舉步向那大樹走去,待到走近樹身之時,又是不約而同地猛然一驚,呆在當地! 原來樹身之上,嵌着一片薄得有如蟬翼的白紙。

     以這麼一片薄紙,竟然能嵌人堅韌結實的樹身之内,此等功力、手法,委實高明和罕聞罕見,兩人乍然看來,那能不心神震蕩,驚怔不已! 但兩人究竟修為有素,定力極強,震蕩的心情不過刹那之間,很快的又平靜下來了。

     瀛壺釣翁定了定神,望着那嵌在樹身上的紙片說道:“管兄,我們半日時光,百多裡路程枝節橫生,疊逢事故,看來這片薄紙,隻怕又是你我的驚魂符了……” 他微微-頓後,莊容正聲地說道:“老朽可有自知之明,與其現醜,不如藏拙,請管兄把紙片起出來,看看上面究竟是什麼名堂?” 管雲彤聽他說話的語氣,似非故意謙辭,當下便毫不猶豫地功行右臂,力聚手掌,食、中二指挾住紙片,掌心緊貼樹身之上,道:“釣翁既然客氣,管某就隻好遵命了!” 說話之間,紙片緩緩向外起出,大約過了一口長氣的時間,已然全部起了出來。

     要知把-片紙運力嵌入樹身,固然極不容易,但要把紙片從樹身上起出來,尤其是件難事,前者隻須内功練到運力造物,無堅不摧的地步就可以做到,後者卻非有剛柔并濟,以力吸物的驚人火候不可。

    瀛壺釣翁見他竟能在一口長氣的時限内,把深嵌在樹上的紙片起出來,不由心生感佩,脫口贊道:“嵌紙人樹的功力雖然驚人,但要比起管兄來似乎還要差……” 一語未了,突然從數丈外一株樹身後傳來一陣尖銳刺耳,陰森冰冷的桀桀怪笑,在眼下這等荒涼暗夜中聽來,真似枭鳴狼嗥,鬼哭猿啼,令人心神顫戰,頭皮發毛! 但兩人心有所本,絲毫不為所驚,瀛壺釣翁未待笑聲落口,立即大聲喝道:“什麼妖魔鬼怪,可敢現身一見?……” 話未說完,人已縱身躍起,如飛撲去。

     管雲彤身形疾閃,搶到他身前,阻攔地說道:“釣翁,這種不敢見人的角色,何必理他?我們還是先看看是什麼東西再說!” 瀛壺釣翁聽他這麼一說,覺得頗有道理,立時停下身來。

     此刻雖已人夜,但兩人神目如電,凝神一瞥,已然看的清清楚楚,隻見紙片上寫着四行小字,寫的是: “括蒼山, 鬼門關。

     前進即是幽冥路, 回頭水上把身安!” 管雲彤看過了紙片上的四句警語,忽然朗聲一陣大笑,道:“漫說不見得幽冥黃泉,就是刀山油鍋,牛頭馬面俱全的閻羅殿,管某等也要闖上一闖,見識見識!” 原來他猜知這紙片嵌在樹上,定是方才怪笑之人所為,是以朗聲大笑,故意發話,讓那人不要再弄這等徒亂心神的把戲,延誤了自己兩人的行程。

     果然,他話聲剛剛一落,那尖銳刺耳、陰森冰冷的怪笑之聲,又自樹後響起,道:“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要不信你們就試試!” 試試兩字落日,樹後便掠起一條人影,電光火石般地問了兩間,已然飄出了十丈遠,直向左面一條小路疾奔而來。

     瀛壺釣翁似已動了真火。

    就在那人身形掠起之時,立時躬身抖袖,拔步欲追,管雲彤伸手一攔,道:“釣翁,别追了,如果管某推斷不錯,此人這般做作,正如日間無我大師所言,旨在故弄玄虛,令我們疑神疑鬼,猶豫不前,延擱時間,耽誤行程,趕不上方壺漁隐他們,使我們不能合力聯手,覓機各個擊破!” 瀛壺釣翁聽得心中一動,暗道:“這話倒是不錯,如真是誠心暗中示警,自不會暴露行迹,既然露了行蹤,也可光明正大的現身相見,又何必故作神秘的隐避而遠之,隻是……。

    ” 正在心念轉動之間,忽聽管雲彤低聲說道:“釣翁,現下天黑夜暗,又當三岔路口,不知他們走的那條路?我們趕快搜查一下,看看方壺漁隐是不是在這附近留有标記?” 瀛壺釣翁道:“此處既是三岔路口,我想方壺漁隐絕不會疏忽這等緊要地方,一定留有标記……” 忽的眉頭一皺,頓了一頓,又道:“他們在前頭循路疾奔,毫無顧慮,我們在後面卻要随時留心标記,退下可能發生錯誤之處,還必須停下四下查看,這樣在時間上,多少要耽誤點,若長此追趕下去……” 管雲彤忽然接道:“釣翁可是覺着我們這樣追法,若在三兩日之内,萬一趕不上他們,即使趕上了,也來不及返回小南海,參加三三大會,誤了中原武林人物的性命嗎?” 瀛壺釣翁道:“老朽正是這等想法!” 管雲彤略一沉吟,又道:“這層我也想到過,不過日間聽無我大師說話的語氣,似乎一定要我們循着方壺漁隐的标記追趕,免得發生錯誤,至于能否趕回去參加三三大會,倒不十分重視,以無我大師那等沉穩謹慎的為人,對北怪突現小南海之事,若無萬全安排,絕不會說出什麼聽天由命的話來!” 瀛壺釣翁道:“既然如此,那就隻有追到哪裡是哪裡,直到趕上他們為止……” 兩人計議已定,再也不說什麼,名自定了定神,目間精光,四處瞧着,果在右面丈外處一樹身之下,發現了方壺漁隐的标記。

     标示既得,毫不停留,各自展開腳程,循着所示路徑,雲以電閃般地向前疾奔而去。

     但不論兩人的腳程如何快捷,而且是日以繼夜地兼程急趕,一直快要追到括蒼山下,還是沒有追上神手摩雲與方壺漁隐。

     小南海與括蒼山,前在鄂西,後在浙南,相隔約有兩千裡左右,以管雲彤與瀛壺釣翁的腳程,最多六七天工夫,便可到達,但因方壺漁隐沿途所留标記,不知為了何事,竟然不按正規路線,有時分明應走正南,卻又向西揭去,而且有時不走行人道路,專走山徑險隘,兩人雖然發覺方向不對,道路大有錯誤,但卻知必有緣故,又不得不按圖索骥,循标記而行,就這麼錯折彎轉,兩人雖然每日都有三數百裡的腳程,但走到括蒼山下之時,已然走了半月日子,時當三月十五了。

     括蒼山脈,跨越浙江南部,山巒起伏,勢延千裡,崗嶺重重,峻峽疊疊,插雲高峰之下,多是懸崖陡壁,幽壑絕谷之間,盡屬嶙峋怪石,春間古樹參天,林木茂密,人行其中,但聞虎嘯猿啼,狼嗥鳥鳴,除非附近的獵人樵子,外人誰也不願深入山中。

     管雲彤、瀛壺釣翁停身山邊,擡頭望天色,略略打量了下山勢,便自循着方壺漁隐所目标示,徑向一道狹谷奔去,走完這道狹谷。

    已經深入山中,兩人聯袂疾奔,越峰渡洞,快似流星,不大工夫,已越過數十座奇峰峻嶺。

     轉眼夕陽西下,天色黃昏,連綿不絕的峰嶺,逐漸隐入夜幕。

     兩人又奔行一陣,到了一處斷崖前面,擡眼看去,隻見陡劈如削,高絕百丈,瀛壺釣翁收住腳步,轉頭對管雲彤說道: “現在天将人夜,我們不妨趁這片刻時光,攀上崖頂,四處打量一下,想那‘聳雲岩’顧名思義,必是高峻奇險之處,崖上視野廣闊,如能辨出方位,待會月華放明之時,便不須費神搜尋标記,即可自行前往了。

    ” 管雲彤略一沉吟,點頭說道:“不錯,北怪即在聳雲岩大興土木,人夜自必燈火輝煌,我們在崖上登高望遠,當不難打量出來……”話未說完,人已走近崖壁。

     這斷崖雖然陡壁如削,高達百丈,但兩人各有一身驚人武功,當下身貼削壁,功行四肢,手腳并用,有如壁虎遊龍,交替猱升而上,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已然攀上崖頭。

     兩人運足目力,放眼四望,但見沉沉暮霭,林木森森,黑壓壓的一片蒼莽,有如置身山海之中,慢說打量出“聳雲岩”的方位,就連哪裡是崗巒,哪裡是峰嶺,也都分不清楚……。

     兩人瞧了一陣,不禁頓感為難,心知要在這暮色蒼茫之際,從起伏重疊,延綿不絕的山勢中辨出一峰一岩的确切位置,若無熟人指引,縱有視達百裡的超人眼力,也是難以分别得出。

    正感為難之際,管雲彤忽的跨步飄身,隐身在左面一塊高大突石後,招手向瀛壺釣翁低聲說道。

    “釣公,快把身形隐起來!” 瀛壺釣翁身形疾閃,到了管雲彤身旁,輕聲問道:“管兄發現了什麼?” 管雲彤用手指了指崖下一株枝葉茂密的參天古松,凝神靜聽,默然不語。

    瀛壺釣翁極目望了一陣,但見風吹枝搖,松濤盈耳,一點毫無異狀,不由暗感奇怪,忍不住細聲問道:“管兄可是發現那樹上有人嗎?……” 一語未了,樹上突然響起一陣輕微說話聲,隻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道:“五師兄,你看前幾天來的那兩個老頭子,比我們教主如何?” 另一個沙啞的嗓子答道:“如論真功實力,彼此最多是半斤八兩,不過聽說教主閉關期中練成了絕世神功……” 那低沉的聲音似是不以為然的接口說道:“據我看來,教主施展神功,對付那老漁人,當然毫無問題,但要勝那殘缺不全老頭子,可還沒有多大把握。

    ” 那個啞嗓音之人,忽的歎息一聲道: “七師弟說的不錯,中原武林,的确是人才濟濟,高手輩出,教主抱着萬丈雄心而來,看來若要達到願望,還得要一番艱苦奪鬥,至于我們師兄弟這點藝業,實在是滄海一粟,渺小得太可憐了!……” 一陣山風吹來,隐去了兩人輕微的話聲,瀛壺釣翁用手拉了一下管雲彤的衣角,附耳說道:“聽這兩人的談話,薛大哥同方壺漁隐,到了‘聳雲岩’,已是毫無疑問,隻不知他們口中說的什麼教主,管兄聽出是個什麼來路嗎?” 管雲彤暗忖道:“這兩人口稱中原,又是說什麼教主,定系西域神蛛教主門下,想必是北怪唯恐實力不夠,把他們牽引出來,果真如此,看來蒲逸凡失劍之事,早是他們有計劃的行動了……。

     這念頭在他腦際一掠而起,沉思了一陣,越想越覺有理,也越想越是心驚!對付一個北怪,已然十分吃力,再加上西域神蛛教的強大實力,縱是雙仙,二友合力聯手,也難與之抗衡,看來此行隻怕是兇多吉少了!” 瀛壺釣翁見他神情凝重,沉吟不語,心知适才那兩個談話之人,必然大有來頭,當下又低聲說道:“我們趕快去馳援薛大俠他們才好!” 管雲彤遂把蒲逸凡失劍之事,以及自己的推想詳為道出之後,瀛壺釣翁略為思忖了一下,接口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先把這兩個人擒住,遇問一下,也許可以得到确實消息……” 管雲彤低聲接道:“神蛛教戒律森嚴,教中之事,從不難道及外人。

    這兩人适才一番談話,若被教中第三者聽到了,已算犯下不可饒恕的大罪,必遭斷舌割肉的淩遲酷刑,要從這兩人口中得到消息就是以死相逼,他們也不會說出來。

    ” 瀛壺釣翁道:“那我們就把這兩人擒住帶路,到了聳雲岩再相機行事!” 管雲彤伸手一抓,抓起兩粒黃豆大小的碎石頭,點頭道:“眼下之策,也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 提氣輕身,滑壁而下。

     兩人滑下斷崖,管雲彤身形一晃,已到了那株參天古松下,接着擡頭揚臂,扣在手中的兩粒碎石,電射而出,但聞咚咚兩聲,樹下掉下來兩個身着大紅僧衣的和尚。

     這兩個和尚被管雲彤用淩空打穴的絕妙手法,打中了穴道,從幾丈高的樹上摔下來,兩人都跌得皮破血流,雖然還未摔死,但已傷的不輕。

    瀛壺釣翁伏身一看,隻見兩粒黃豆大小的碎石,深嵌在二僧兩處要穴上,連身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