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回 長安街舊仆報舊主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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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事,可說來。

    ”幹城道:“容禀。

    男昔年在揚州,相與一名妓,名喚媚娟。

    男見其姿态不凡,頗溺愛之,便有贖身之意。

    因此時力有不及,隻得中止。

    後來究及根由,乃嶽父之甥女,先妻之表妹也。

    六年前為倭兵所擄,陷入煙花。

    此女背地悲傷,歸宗之心甚切。

    男進京時,曾與訂終身之約矣。

    此去,所慮鸨媽龜子作祟,不肯贖身。

    若以勢壓之,與之争奪,便費曲折了。

    必須令其貼服而不敢抗衡,方為妥妙。

    故此敢求老父大人,移翰于令郎長兄,祈長兄風力,為之周旋,則不勞而事成矣。

    老父與長兄之洪恩,容男兒□□□須報。

    ”封君道:“這事不難,明日送書來便是。

    ”當日也叫了吹彈歌唱的侑觞,盡歡而散。

     次後,幹城擇日起程,封君着人送書過來。

    起程之日,封君親來送别。

    幹城帶了二十名家丁,一路威威風風的,來到揚州,駐在北門城外。

    當晚不題。

     次早有事,忙到午後,着晚,穿了管家破碎褴褛的衣服,叫家丁們不用相随,自己踱到媚娟家來。

    進門之時,隻見媚娟在那邊嗚嗚咽咽的哭,一見幹城,反加高聲大哭起來。

    原來,這一日有一個活醜的嫖客,桂媽要媚娟招接,媚娟不肯,桂媽打他,故此在那裡哭。

    幹城不知恁故,進門便去”淚。

    那桂媽見媚娟高哭,又擔了鞭子,出來要打。

    幹城忙忙截住。

    桂媽見幹城身上破碎,便放肆起來,說道:“不要你來閑管。

    我女兒當初迎新送舊,極是周旋。

    是你前番來過一次,到如今隻是躲頭躲腳,簇新做出閨女兒的體态,須知我們是恁樣人家,容得這蠢才妝嬌作勢的?”幹城笑笑,就腰邊取出二兩銀來,說道:“桂媽不必煩惱。

    令愛不肯接人,依舊接了我罷。

    ”桂媽便嘿嘿無言,拖了鞭子,洋洋的走進去了。

     媚娟一面哭,一面偷看幹城,又驚又喜。

    喜的是心上人回來,驚的是見他褴褛,想來必無好處了。

    幹城見桂媽進去,便攜了媚娟之手,同上帏房。

    媚娟忙忙低低的問一聲道:“郎君此來,為何如此模樣?莫非又敗完了?”幹城回一聲道:“也差不多兒。

    ”媚娟便不再問,隻是低首無言,汪汪下淚。

     那妓家的規矩,不拘好歹,得了銀子,茶茶酒酒是不少的。

    隻見鸨兒來上了燈,送酒進來。

    媚娟隻是慘然不樂,竟不陪酒。

    幹城道:“多蒙娘子昔時訂約,料難負盟。

    我今遠别而歸,正該歡暢談心,為何一味愁慘?”媚娟道:“一自郎君别後,日日無心待客,被我媽打罵多少,度日如年!指望郎君歸來,必然得見父母,可了終身。

    誰知郎君全不記苦,竟又狂敗而歸,教我怎不悲傷!”說罷,涕淚一齊滾下。

    幹城挨至身邊,将衣去“媚娟之淚,說道:“娘子莫要悲傷,我小江今日回來,少不得偷也要偷娘子回去了。

    ”媚娟見說得好笑,不覺“口不”的笑一聲,道:“如何偷法?”幹城道:“我今夜三更,将你馱在身上,輕輕開了門,竟一溜兒跑到杭州便是了。

    ”媚娟道:“果要私逃,被人捉将轉來,豈不同同受刑?”幹城道:“若是捉到揚州知府面前,他還要請我二人雙雙上坐。

    ”媚娟就吃驚的問一聲道:“這等說起來,郎君做了官了?”幹城道:“官是也未必做,隻是讨得個門路在此,故此偷了去也不怕他。

    ” 媚娟見幹城并無真實說話,心中鹘鹘突突。

    又見他隻顧吃酒吃肉,把肴物吃得精光,不好去再問,隻得罷了。

    當夜,媚娟雖然勉強交歡,卻是偷垂眼淚。

     次日,幹城與鸨媽講贖身之事,還了三百兩。

    鸨媽說道:“銀子是死貨,要他做怎的?我家有了女兒,一家人要靠他過活。

    甯使江爺不常來光顧光顧罷了。

    ”幹城道:“五百何如?”鸨媽道:“這使不得,便是五千也難奉命。

    ”幹城道:“既然如此,隻索罷休。

    ”說了,一竟出門而去。

    鸨媽做嘴道:“好個油臉兒,來扯這們光淡。

    ”媚娟心中也道:“是敗完了,故意在我面前撮空弄舌,我枉結識了他!隻是我的魔緣未斷,還要在此消受!”苦楚了一番,倒也安心罷了。

     評:此回步步生情,行行發趣。

    有江之戲谑,愈緻媚之嬌啼;有媚之嬌啼,愈緻江之戲谑。

    吾不知作者之心何等靈空。

    能得神妙乃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