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兵家之李鴻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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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蹤矣。

     自同治元年壬戌春二月,李鴻章率八千人下上海,統領淮軍、常勝軍,轉鬥各地,大小數十戰,始于松江,終于嘉興常州,凡兩周歲至同治三年甲子夏四月,平吳功成。

     按李鴻章平吳大業,因由淮軍部将骁勇堅忍,而其得力于華爾、戈登者實多,不徒常勝軍之戰勝攻取而已。

    當時李秀成智勇絕倫,軍中多用西式槍炮,程劉郭周張潘諸将,雖善戰,不過徒恃天禀之勇謀,而未曉新法之作用。

    故淮軍初期,與敵相遇,屢為所苦。

    李鴻章有鑒于是,故諸将之取法常勝軍,利用其器械者亦不少焉。

    而左宗棠平浙之功,亦得力于法國将官托格比、吉格爾之徒甚多。

    本朝之絕而複續,蓋英法人大有功焉。

    彼等之意,欲藉以永保東亞和平之局,而為商務之一樂園也。

    而豈料其至于今日,猶不先自振,而将來尚恐不免有Greatrevolution.在其後乎。

     先是曾國荃軍水陸策應,圍金陵既已二稔,至甲子正月,拔鐘山之石壘,敵失其險,外圍始合,内外不通,糧道已絕,城中食盡;洪秀全知事不可為,于四月二十七日飲藥死。

    諸将擁立其子洪福。

    當時官軍尚未之覺。

    朝旨屢命李鴻章移江蘇得勝之師助剿金陵,曾國荃以為城賊既疲,糧彈俱盡,殲滅在即,恥借鴻章之力,而李鴻章亦不顧分曾之功,深自抑退,乃托言盛暑不利用火器,固辭不肯進軍。

    朝廷不喻鴻章之旨,再三敦促,國荃聞之,憂憤不自勝,乃自五月十八日起,日夜督将士猛攻地保城(即龍膊子,山陰之堅壘,險要第一之地也。

    ),遂拔之。

    更深穿地道,自五月三十至六月十五,隧道十餘處皆成。

    乃嚴戒城外各營,各整戰備,别懸重賞募死士,約乘缺以先登。

     時李秀成在金陵,秀全死後,号令一出其手。

    秀成知人善任,恩威并行,人心服之,若子于父。

    五月十五日,秀成自率死士數百人,自太平門缺口突出,又别遣死士數百冒官兵服式,自朝陽門突出,沖人曾營,縱火嘩噪。

    時官軍積勞疲憊,戰力殆盡,驟遇此警,幾于瓦解獸散,幸彭毓橘諸将率新兵馳來救之,僅乃獲免。

     六月十六日,正午,隧道内所裝火藥爆裂,萬雷轟擊,天地為動,城壁崩壞廿餘丈。

    曾軍将叱咤奮登,敵兵死抗,彈丸如雨,外兵立死者四百餘人。

    衆益奮發,踐屍而過,遂入城。

    李秀成至是早決死志,以所愛駿馬贈幼主洪福,使出城遁,而秀成自督兵巷戰,連戰三日夜,力盡被擒,敵大小将弁戰死焚死者三千餘人。

    城郭宮室連燒,三日不絕,城中兵民久随洪氏者男女十餘萬人,無一降者。

    自鹹豐三年癸醜秀全初據金陵,至是凡十二年始平。

     按李秀成真豪傑哉。

    當存亡危急之頃,滿城上下,命在旦夕,猶能驅役健兒千數百,突圍決戰,幾殲敵師。

    五月十五日之役,曾軍之不亡,天也。

    及城已破,複能以愛馬救幼主,而慷慨決死,有國亡與亡之志。

    推古之大臣儒将,何以過之,項羽之烏騅不逝,文山之漆室無靈,天耶人耶?吾聞李秀成之去蘇州也,蘇州之民,男女老幼,莫不流涕。

    至其禮葬王有齡,優恤敗将降卒,俨然有文明國戰時公法之意焉。

    金陵城中十餘萬人,無一降者,以視田橫之客五百人,其志同,其事同,而魄力之大,又百倍之矣,此有史以來戰争之結局所未曾有也。

    使以秀成而處洪秀全之地位,則今日之域中,安知為誰家之天下耶!秀成之被擒也,自六月十七日至十九日幾三日間,在站籠中慷慨吮筆,記述數萬言。

    雖經官軍删節,不能備傳,而至今讀之,猶凜凜有生氣焉。

    嗚呼!劉興罵項,成敗論人,今日複誰肯為李秀成、揚偉業發幽光者?百年而後,自有定評,後之良史,豈有所私。

    雖然,物競天擇,适者生存,曾、左、李亦人豪矣。

     金陵克複,論功行賞。

    兩江總督曾國藩,加太子太保銜,封世襲一等侯。

    浙江巡撫曾國荃,江蘇巡撫李鴻章,皆封世襲一等伯,其餘将帥恩賞有差。

    國荃之克金陵也,各方面諸将,鹹嫉其功,诽謗讒言,蜂起交發,雖以左宗棠之賢,亦且不免,惟李鴻章無間言,且調護之功甚多雲。

     按此亦李文忠之所以為文也,诏會剿而不欲分人功于垂成,及事定而不懷嫉妒于薦主,其德量有過人者焉。

    名下無虛,非苟焉已耳。

     撚亂之猖獗 李鴻章以前平撚諸将之失機 曾李平撚方略 東撚之役 西撚之役 金陵克複,兵氣半銷。

    雖然,撚亂猶在,憂未歇也。

    撚之起也。

    始于山東遊民。

    及鹹豐三年,洪秀全陷安慶、金陵,安徽全省大震,撚黨乘勢,起于宿州、毫州、壽州、蒙縣諸地,橫行皖、齊、豫一帶,所到掠奪,官軍不能制。

    其有奉命督師者,辄被逆擊,屢敗衄,以故其勢益猖。

    及鹹豐七年冬,其遊騎遂擾及直隸之大名府等地,北京戒嚴。

     今将撚亂初起以迄李鴻章督師以前,疊次所派平撚統帥列表如下: 人官任官年份屯駐地 善 祿河南提督 鹹豐三年永城縣 周天爵欽差大臣 鹹豐三年宿州 呂賢基 工部左侍郎鹹豐三年安徽 陸應谷 河南巡撫鹹豐三年開封府 袁甲三 欽差大臣 鹹豐三年宿州(周天爵卒代之) 舒興阿 陝甘總督鹹豐三年陳州 英 桂 河南巡撫鹹豐四年開封府 武隆額 安徽提督鹹豐五年毫州 勝 保 欽差大臣鹹豐七年督江北軍 史榮春 提督鹹豐八年曹州兖州 田在田 總兵鹹豐八年曹州兖州 邱聯恩 總兵鹹豐八年鹿邑 朱連泰 總兵鹹豐八年毫州 傅振邦 總兵鹹豐九年宿州 伊興額 都統 鹹豐九年宿州 關 保 協領鹹豐九年 督河南軍 德(木咢)額 協領鹹豐九年曹州 勝 保都統欽差大臣鹹豐十年督河南軍關保副之 穆騰阿副都統鹹豐十年安徽(副袁甲三) 毛昶照團練大臣鹹豐十年河南 僧格林沁 蒙古親王鹹豐十年 曾國藩 欽差大臣同治三年 庚申之役,文宗北狩熱河,撚黨乘之,侵入山東,大掠濟甯。

    德(木咢)額與戰,大敗。

    始以蒙古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督師,追蹑諸撚,号稱骁勇。

    同治二年,發黨諸酋陳得才、藍成昌、賴汶洸等合于撚。

    撚酋張總愚任柱牛落江陳大喜等各擁衆數萬,出沒于山東、河南、安徽、湖北各州縣,來往倏忽,如暴風疾雨,不可捉摸,官軍疲于奔命。

    同治三年九月,撚黨一股人湖北,大掠襄陽、随州、京山、德安、應山、黃州、靳州等處。

    舒保戰死,僧王之師屢潰。

    僧王之為人,勇悍有餘,而不學無術,軍令太不整肅,所至淫掠殘暴,與發撚無異,以故湖北人民大失望。

     其時金陵新克複,餘黨合于撚者數萬人,又轉入河南、山東,掠城市。

    四年春,僧王銳意率輕騎,追逐其酋,一日夜馳三百裡。

    至曹州,部下多怨叛。

    四月廿五日,遂中撚首之計,大敗,力戰堕馬死,朝廷震悼。

    忽以曾國藩為欽差大臣,督辦直隸山東河南軍務,而命李鴻章署理兩江總督,為國藩糧運後援。

     先是官軍之剿撚也,惟事追蹑,勞而無功,間講防堵,則彌縫一時耳。

    要之無論為攻為守,非苟且姑息以養敵鋒則躁進無謀以鈍兵力,未嘗全盤打算,立一定之方略,以故勞師十餘年,而無所成。

    自曾國藩受事以後,始畫長圍圈制之策,謂必蹙敵一隅,然後可以聚殲。

    李鴻章禀承之,遂定中原。

     曾國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