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塔克特的亞瑟·戈登·皮姆的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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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幾頓。

    海蟹的殼很軟,我們把它全吃了下去,發現這比藤壺給我們的幹渴造成的刺激要小得多。

    在海藻中我們沒看見鲨魚,便壯起膽子跳下去洗澡,在水裡泡了四五個小時,兩人都覺得幹渴感減輕了許多。

    精力大大恢複,晚上比前幾天好過多了,兩人都小睡了一會。

     8月6日&mdash&mdash今天我們有幸遭遇了一場急雨,一直從中午下到天黑以後。

    我們為損失了罐子和大玻璃瓶後悔萬分,因為盡管我們用以接水的東西并不怎樣,灌不滿兩個也至少能灌滿一個。

    可現在,我們隻好讓襯衫全部濕透,然後絞着它,讓這給人帶來愉悅的液體淌到我們嘴裡,以此安撫極度的幹渴。

    我們就這樣一直忙了一整天。

     8月7日&mdash&mdash就在天亮時分,我倆同時看見東面有一條帆船,而且顯然正向我們駛來!我們一陣狂喜,沖着這一輝煌的景象發出雖然虛弱但卻經久的呼喊,盡管那條船現在離我們至少還有十五英裡的路,我們立刻開始打起我們所知的一切信号,高舉着襯衫拼命揮舞,拖着虛弱的身體盡量高高跳起,甚至還鼓起全部的力氣朝那方向吼着打招呼。

    那船繼續向我們駛近,我們覺得,隻要它不改變航向,就一定能駛到足夠近的地方看見我們。

    在我們發現它約一小時後,能清楚地看見那船甲闆上站着的人了。

    那是條狹長稍矮、船體輕快的雙桅縱帆船,它的前桅上端裝有兩塊橫帆,上帆上印有黑球圖案,看來是配全了水手。

    這下我們有些緊張了,因為我們怎麼也不相信它沒看見我們,同時又擔心它是想丢下我們,讓我們自生自滅&mdash&mdash這樣的野蠻行徑雖然似乎難以想象,卻在海上時有發生,發生的情景和我們現在的十分相像,當事人被認為是和我們一樣的人類。

    可這一回,在上帝的慈悲關懷下,我們犯的是個歡喜錯誤:沒多一會,我們就隐約聽見了陌生船隻甲闆上傳來一陣喧嚷,對方立刻升起英國國旗,轉向迎風,照直朝我們駛來。

    半個多小時後,我們已坐進了它的船艙。

    它是利物浦來的簡·蓋依号,船長蓋依,正去南太平洋獵捕海豹并做貿易。

     第十四章 簡·蓋依是一條十分漂亮的雙桅縱帆船,載重一百八十噸。

    船艏特别的尖,是我所見過的在溫和有風天氣下航行最快的帆船。

    但作為能在惡劣天氣航行的海船,它的質量還不算太好,根據它此次載運的貨物看,吃水太深。

    一般來說,運這樣特殊的貨物,最好用體形更大,吃水相對較淺的船為好,比如說三百到三百五十噸的。

    船應該裝有三桅,其結構從各方面都與通常在南部海區航行的船不一樣。

    它絕對應該裝備精良,比方說,應該有十到十二門十二磅船炮,兩三門長管十二磅炮,還應配有短槍,船兩頭各有一個防水的武器箱。

    它的錨和繩索應該比裝運其他貨物的船更為堅固,更重要的是,船上必須有衆多能幹的水手&mdash&mdash就我上面所描述的船來說,不少于五六十名身強力壯的漢子。

    簡·蓋依号上除了船長大副之外有三十五人,個個是身強力壯的水手,但它的武器裝備,在熟悉這類航運所能遭遇的困難和危險的航海者看來,就不夠好了。

     蓋依船長是一位很有城裡人風度的紳士,對南部海域航行也相當有經驗,他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那裡度過。

    不過,他精力不夠充沛,因此就缺乏那種幹這一行所必不可缺的奮鬥精神。

    對現在他正執掌的這條船,他隻是半個船東,有權在南部海域什麼到手方便就運送什麼。

    像通常一樣,這次船上裝的有珠子、望遠鏡、火絨、手斧、短柄小斧、鋸子、扁斧、刨子、方鑿、圓鑿、手鑽、锉刀、幅刨、粗锉、錘子、釘子、小刀、剪刀、剃須刀、針線、陶器、印花布、小裝飾品,以及其他類似的東西。

     這條縱帆船7月10日從利物浦起航,25日在西經20度處越過北回歸線,于29日到達佛得角群島中的薩爾島,裝上了鹽和其他航行必需品。

    8月3日,它離開佛得角向南進發,朝巴西海岸駛去,以便在西經28度和30度子午線之間越過赤道。

    這條航線通常是從歐洲到好望角或經此往東印度群島去的船走的。

    這樣走,他們就可以避開海上的靜風天氣和幾内亞沿岸常見的強逆流,同時,這也是最近的航路,因為此後就有西風把船一路送到好望角。

    蓋依船長的意圖是在克爾格倫島作首次停留&mdash&mdash我不知道出于什麼目的。

    我們被救上船的那天,帆船的方位在聖羅克角外海西經31度,因此,我們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從北到南漂了不少于五度二十分的距離! 在簡·蓋依号上,我們受到了善意款待,這正是剛剛跳出苦海的我們所需的。

    此後兩個星期的時間裡,船一直向東南方向航行,微風柔和,天氣晴朗,彼得斯和我都從最近的困境和可怕的災難中完全恢複了,漸漸地,發生的事情成了我們記憶中可怕的噩夢,而不是在嚴肅赤裸的現實中發生的事情,我們則很開心地從這夢境裡醒來了。

    我發現,出現部分遺忘的情形,通常都伴随着境況的突然改變&mdash&mdash無論是從歡樂到悲傷還是從悲傷到歡樂,而遺忘程度則與境況轉變的差異度成正比。

    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此時的我覺得無法完全理解在那條大船上度過的悲慘日子。

    能想起發生了什麼,卻記不得事件發生時的感受。

    我隻知道,那些事件真的發生了,當時的我以為人再也無法忍受那樣的痛苦折磨了。

     此後連續幾星期我們就這樣航行着,除了偶爾遇上幾條捕鲸船,較頻繁地遇上黑鲸或叫做露脊鲸,以區别于抹香鲸。

    露脊鲸多見于南緯25度以南的海區。

    9月16日,縱帆船到達好望角附近,遇上了自離開利物浦以來第一場有點強度的勁風。

    在這片海域,特别是海岬東面和南面的海區(我們是從西面接近),航海者經常得與從北方吹來的強烈風暴搏鬥。

    那些風暴經常使海面波濤洶湧,而最危險的特征就是風的突然轉向,這一現象在風力達到最強時幾乎肯定會發生,會形成标準的龍卷風,一會兒從北或東北刮來,一會兒那方向可能什麼風都沒有了,而從西南方會陡起一陣劇烈程度難以想象的風。

    一旦南邊出現明亮的斑點,就預示着這一變化肯定要發生了,船隻便能因此采取預防措施。

     強風的襲擊發生在早晨六點左右,帶着白色的風暴,而且和往常一樣,從北刮來。

    八點鐘時,風力已十分強勁,掀起了我這輩子從未見過的巨浪。

    盡管我們把什麼都緊緊地捆綁牢固,帆船航行得依然十分艱難,而且它作為縱帆船的種種質量差别也明顯暴露出來:船頭每往下紮一次,船艏樓就沒進水裡,頭剛艱難地從浪谷裡掙紮起來,另一個浪立刻就把它完全淹沒了。

    日落時分,我們一直在觀察以準備它出現的亮斑在西南方出現了,一小時後,我們發現前桅上的三角帆垂頭喪氣地垂下貼向斜桅。

    不到兩分鐘,盡管我們做好了一切準備,船像中了魔法似地一頭翹了起來,就在側傾之際,一排巨大的海浪泡沫怒濺,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不過,從西南方向吹來的風隻是轉瞬即逝的強風,我們幸運地使船恢複了位置而沒有損失一根帆桅。

    此後好幾小時,從側面打來的巨浪給我們造成了極大的困難,但臨近早晨時,海面又回到了強風初起前的平靜。

    蓋依船長認為他簡直是神奇地逃過了一次劫難。

     10月13日我們能看見東經37度46分南緯46度53分的愛德華太子島了。

    兩天之後,我們來到了波塞申島附近,很快就駛過東經48度南緯42度59分的克羅澤群島。

    18日那天,我們到達南印度洋的克爾格倫島或稱荒蕪島,在聖誕港抛錨,吃水四英尋。

     這個島嶼或更準确地說是群島,位于好望角東南大約八百裡格[4],于1777年由克爾格倫男爵發現的。

    克爾格倫男爵是一個法國人,他以為這片土地是廣袤的南部大陸的延伸,回國後便這樣報告了,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政府接手了這件事,第二年派男爵回去認真考察一下這片新發現的土地,結果發現原先是犯了錯誤。

    1777年,庫克船長也到了這一群島,把其中的主島稱為荒蕪島,這名字倒完全合适。

    然而,航海者剛到達岸邊陸地時卻很可能得出相反的結論,因為從九月到三月,島上山坡的大部分都一片蔥綠。

    這一假象是因為島上長着一種很像虎耳草的矮小植物,遍地都是,一大片一大片地纏在藓苔植物上。

    除了這種植物,島上幾乎沒有别的植物了,除非算上港口附近的雜草,一些地衣,還有一種矮灌木,看上去像抽苔的卷心菜心,但味道又酸又苦。

     島上山巒起伏,沒有一座可用雄偉來形容。

    山頂覆蓋着長年不化的積雪。

    島上有幾處港口,聖誕港是最方便的一個。

    船越過形成北部海岸的弗朗索瓦角後,在島的東南方首先看到的就是它,而且由于它形狀特别,很容易辨認。

    它突出的頂端矗立着一塊高大的岩石,岩石上有一個洞,形成了一個自然的拱門。

    進港的方位是東經69度6分,南緯48度40分。

    進入港灣後,在幾個小島的背風處可以找到很好的錨地,而小島可以很好地擋住任何從東面吹來的風。

    從這一錨地往東去,就到了港口頂端的瓦斯波灣。

    這是一處小小的内灣,完全與陸地相連,帆船能以四英尋的吃水開進去,找到水深十到三英尋的錨地,海底是硬黏土的,船可以船艏向前終年停靠在這裡而沒有一點危險。

    往西去,在瓦斯波灣的末端,有一條水質極好的小溪,很容易找到。

     在克爾格倫島上依然能發現一些海狗,海象則到處都是。

    鳥類數量豐富,有很多企鵝,共有四個不同種類。

    王企鵝最大,它得名于其體形和漂亮的羽毛。

    它的上半身通常呈灰色,有時是紫丁香色,下半身是極其白的純白色。

    頭部和腿部烏黑發亮。

    羽毛主要的漂亮之處在于它從頭到胸部有兩條寬寬的金色線條。

    喙很長,有粉紅也有鮮紅色的。

    這些禽鳥行走時身體豎直,氣度堂皇。

    它們腦袋高昂,雙翅像兩條胳膊似地垂着,尾巴突出,與腿保持一條直線,那樣子和人類十分相像,不經意的一眼或傍晚暮色濃重時分,很容易就被它騙了。

    我們在克爾格倫島上見到的王企鵝比鵝體形大得多。

    其他種類的企鵝分别叫花花公子、傻瓜蛋和白嘴鴉。

    這些企鵝體形較小,羽毛也沒有那麼好看,在其他一些方面也不盡相同。

     除了企鵝之外,這裡還能見到許多其他鳥類,其中值得一提的有大賊鷗、藍海燕、水凫、野鴨、埃格蒙特港雞、鸬鹚、角鴿、海燕、燕鷗、海鷗、雪海燕、大海燕和信天翁。

     大海燕與一般的信天翁體形大小相近,食肉。

    它經常被稱作碎骨鳥或魚鷹。

    它們膽子奇大,燒煮得法時味道可口。

    它們在飛翔時經常身體貼近水面,雙翼展開,似乎一動不動,或一點都不在用力。

     南洋上最大最厲害的鳥類要數信天翁。

    它屬于海鷗類,始終抓着獵物在空中飛行,隻有在孵化期才上岸歇腳。

    它和企鵝之間存在着一種極為特殊的友誼。

    它們建巢的方案之嚴格一緻,好像是與企鵝協商後确定下來似的:即信天翁的巢建在中心,四角上各有一個企鵝的巢。

    航海者們一緻同意把這樣的巢群稱為群栖。

    描寫這類群栖的文字不少,但本書讀者可能沒有讀到過,而我在後面也會談到這些企鵝和信天翁,在這裡講講它們的建巢和生活模式還不至于過分。

     到了孵化期,這些鳥類便大量聚集起來,連續好幾天,像是在商量該如何建巢的事情。

    最後,它們開始行動。

    先選擇一處平坦的地方,要足夠開闊,通常有三四英畝大小,這地方要盡可能離海近一些,但又不會被海水沖到。

    地點選擇還與地面是否平整有關,地面碎石越少的越好。

    地點一旦确定,這些禽鳥便步調一緻、似乎連主意都一緻地開始在地面上畫出一個相當精确的正方形或其他平行四邊形,具體的形狀依地面情況而定,那方形的大小正好能寬松地容納下那一群的鳥類,不少不多&mdash&mdash這麼做,像是為了防止以後有未參加築巢的零散分子硬擠進去。

    做好了标記的地盤有一邊與水線平行,作為出入口。

     标完群栖地的界限之後,這群鳥兒便開始打掃地盤,把各種垃圾清除出去,把小石子一顆一顆撿起,全堆在界線之外,圍着朝内陸的三面構築起一堵牆,牆内形成了一條十分平整光滑的走道,有六到八英尺寬,圍住整個群栖地,作為共用通道。

     下一步就是把整個地方分成大小完全一樣的幾個小塊,做法就是在整個群栖地上勾畫出十分光滑、呈十字交叉的狹窄小徑。

    在小徑的每一個交叉點上造一個信天翁的巢,在每個方塊裡面建造一個企鵝巢&mdash&mdash這樣,每一隻企鵝就有四隻信天翁包圍着,而每一隻信天翁也有同樣數量的企鵝包圍着。

    企鵝的巢就是在泥裡挖一個洞,淺淺的,剛好能防止企鵝蛋滾掉。

    信天翁的巢則不那麼簡單,它要堆起一個大約一英尺高兩英尺直徑的小丘。

    小丘由泥土、海草和貝殼堆成。

    巢就建在小丘頂上。

     整個孵化期,直至幼鳥大到能照顧自己之前,這些禽鳥決不會讓鳥巢有片刻無人值守。

    雄鳥出去在海上覓食時,雌鳥就值班看護,隻有當雄鳥回來後,雌的才外出。

    鳥蛋從不會裸露在外&mdash&mdash一隻出去了,另一隻就會蹲在邊上繼續孵着。

    這樣的謹慎十分必要,因為在群栖的鳥類中偷盜盛行,群栖者之間經常一有機會就毫不猶豫地相互偷取鳥蛋。

     盡管有些群栖地中隻有企鵝和信天翁,大多數地方還是能見到各種各樣的海鳥,它們享受着群栖地公民的一切特權,東一個西一個地找空地方築巢,但從來不侵入個子比它們大的鳥類的地盤。

    從遠處看起來,這樣的群栖地的外貌極為獨特。

    住地上方經常呈現出黑鴉鴉的一片,那是聚集着的大量信天翁(還夾雜着其他體形較小的鳥類)在飛向大海或從大海飛回來。

    同時,還能看見一群企鵝,有的在狹窄的小徑上來回走動,有的邁着它們所特有的軍人行進的步伐,在圍着群栖地的大道上行進。

    簡單說來,無論我們如何去研究,這些羽翼類的行為的确讓人在驚訝之餘發人深思,而在人類有條不紊的智慧中,卻找不到如此深思熟慮引人思索的内容。

     我們到達聖誕島後第一個早晨,大副帕特森便駕起小船去尋找海狗(盡管離獵海狗的季節還早了點),把船長和他的一個小親戚在島西面一處荒地放下。

    那兩人有些事要到内島去辦,到底是什麼我也說不準。

    蓋依船長随身帶了隻瓶子,裡面封着一封信。

    他從被放下的那處地點朝島上最高的山頂之一走去。

    可能他是要把信留在山頂,讓他盼望着随後而來的某條船上的人來取。

    等看不見他的身影了,我們(彼得斯和我在大副的船上)便立即開船,沿海岸尋找海狗去了。

    就這樣我們忙了三個星期,仔細搜尋了每一處角落和隐蔽處,除了克爾格倫島,還去了附近的幾個小島。

    可是我們的努力并沒有獲得任何有意義的結果。

    我們看見了很多海狗,但它們特别膽小,我們使出渾身解數,也隻弄到三百五十張皮毛。

    海象倒是很多,特别是在陸地的西部沿海,但我們隻獵殺了二十頭,而且殺得十分困難。

    在較小的海島上我們發現了大量的粗毛海豹,但沒去騷擾它們。

    我們于11号回到帆船上,見到了船長和他的侄子,船長說島的内陸簡直糟透了,是世界上最荒寂的地方之一。

    他們在島上停留了兩夜,那是因為二副聽錯了他們的意思,沒有及時派工作船去把他們接回帆船。

     第十五章 12号,我們從聖誕港起航,向西沿舊路折返,克羅澤群島中的瑪麗安島在我們的左舷。

    随後,我們經過了左面的愛德華王子島,稍稍向北轉去,十五天後到達了西經12度8分南緯37度8分的特裡斯坦達庫尼亞群島。

     這一現已十分有名的群島包括三個圓形島嶼,最早是葡萄牙人發現的,1643年荷蘭人去過,1767年法國人又去過。

    三座小島坐落呈三角形,每兩個之間約相距十英裡,船隻可以自由出入。

    島上陸地高聳,特别是特裡斯坦達庫尼島。

    那是群島中最大的一座,周長十五英裡,島上陸地之高,天氣晴朗時遠在八九十英裡之外都能看見島的輪廓。

    島北端的一部分陸地從海平面陡直而起,高達一千英尺。

    在這樣的高度上,有一片平坦的高地一直向後延伸到島的中心,高地上像特内裡費島[5]上那樣隆起一座圓錐台。

    圓錐下部密布着高大的樹木,但圓錐上部卻是光秃秃的岩石,經常雲霧缭繞,一年中大部分時間白雪皚皚。

    島的四周并無沙洲或其他的危險,海岸線十分明顯,水很深。

    西北部有一處港灣,一道黑沙灘,如果起南風的話,用小船就可以輕易地上岸。

    這裡還能獲得大量水質優良的淡水,用魚鈎和網就能捕獲到鳕魚和其他魚類。

     按大小排在其後、同時也是群島中地處最西端的那個被稱為因那克塞西波爾[6],其準确位置在西經12度24分,南緯37度18分,周長七八英裡,全都是懸崖峭壁,讓人望而卻步。

    它的頂部十分平坦,整個島嶼荒蕪不堪,除了少數矮灌木之外什麼都不長。

     夜莺島是最小、地處最南端的島嶼,在西經12度12分,南緯37度26分。

    在其最南端外的海裡,矗立着一排礁岩小島,形狀類似的小島在其東北外海也能見到。

    島上土地起伏不平,草木不生,中央有一道峽溝将其一分為二。

     在适當的季節,這些島嶼的沿海地區有大量海獅、海象、粗毛海豹和海狗出沒,還有各種各樣的海鳥。

    其附近鲸魚也不少。

    由于獵取這些動物十分容易,這一群島被發現迄今已經多次有人來過。

    荷蘭人和法國人是最早的常客。

    1790年,來自費城的帕頓船長駕駛着勤奮号到達特裡斯坦達庫尼亞群島,在那裡停留了七個月(從1790年8月到1791年4月),收集海豹皮。

    在這段時間裡,他總共收集到五千六百張,還說他可以毫不費力地在三周内裝滿一船的油。

    他到達該島的時候,上面除了少數野羊外沒有别的四蹄動物,而現在那上面到處可見各種家畜,那都是後來的航海者帶去的。

     我認為,在帕頓船長去過不久,科爾克胡恩船長駕駛着美國的貝西号雙桅帆船抵達了群島中最大的島嶼作中途休息補給。

    他在那裡種植了洋蔥、土豆、卷心菜及很多其他蔬菜,這一切現在長勢旺盛,到處都能看見。

     1811年,一位在海神涅柔斯号上的海伍德船長到了特裡斯坦島,發現上面住着三個美國人,正在那裡備制海豹皮和海豹油。

    其中一個叫約那森·蘭伯特,自稱是該地的君主。

    他開辟出了大約六十英畝的土地,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種植咖啡和甘蔗上,這一舉動受到了美國駐裡約熱内盧公使的資助。

    不過,這一移民點後來還是被遺棄了,1817年英國政府占領該島,為此目的還從好望角派了一支特遣隊。

    可是他們也沒有在那裡呆多久,但是,在英國放棄對該島的控制權時,有兩三個英國人家庭沒同英國政府商量便占據了原先居民的住所。

    1824年3月25日,傑弗瑞船長駕駛的伯維克号在從倫敦開往範迪蒙島的途中到了這個地方,他們在這裡遇見了一個名叫格拉斯的英國人,那人以前是一位英國炮兵下士。

    他聲稱自己是該島的最高總督,手下管着21個男人和3個女人。

    他大肆宣揚說那裡的天氣有益于健康,土壤豐饒肥沃。

    島民們主要從事收集海豹皮和海象油,再賣到好望角去,靠的是格拉斯擁有的那條小小的縱帆船。

    在我們抵達該島時,總督還住在那裡,但他那小小的社區人口已經翻番,特裡斯坦島上有56人,夜莺島上還有個7人移民區。

    我們毫不費力就獲得了幾乎想要的所有補給&mdash&mdash各種各樣的綿羊、豬、牛、兔子、雞、山羊和魚,蔬菜更是應有盡有。

    我們把船停在離大島很近的錨地,那裡水深18英尋,可以非常方便地把我們所需的東西搬上船去。

    蓋依船長也從格拉斯那裡買了五百張海豹皮和一些象牙。

    我們在那裡呆了一個星期,那段時間裡的風,主要是從北邊和西邊來的,天空經常有點蒙蒙薄霧。

    11月5号,我們起帆向西南開去,目的是仔細搜尋被稱為奧羅拉群島的島嶼。

    關于這一群島是否真的存在,人們衆說紛纭。

     據說這一群島早在1762年就被人發現,發現者是三桅帆船奧羅拉号的船長。

    而據屬于皇家菲律賓公司公主号帆船的船長馬努埃爾·德奧亞維多說,他的船在1790年時在這幾座島之間直接穿行過。

    1794年,西班牙輕巡洋艦阿特勒維達号航行到那裡,決心查明這幾座島嶼的确切位置,在馬德裡皇家水圖協會1809年出版的一份文件中,就這次行動有這樣的描述:&ldquo輕巡洋艦阿特勒維達号自1月21号到27号,在那些島嶼附近的海區實施了一切必要的觀測,用經線儀測量了這些島嶼和馬尼拉的索萊達港之間的經度差。

    一共有3個島嶼,差不多處于同一經線上;中間的那個地勢較低,而另兩個在九裡格之外都能看見。

    &rdquo阿特勒維達号上觀測認為下面的結果就是每一島嶼的精确位置。

    最北端的是南緯52度37分24秒,西經47度43分15秒;中間那座是南緯53度2分40秒,西經47度55分15秒;最南端的那座地處南緯53度15分22秒,西經47度57分15秒。

     1820年1月27号,英國海軍的詹姆斯·維德爾船長從斯塔騰島起航,也是去尋找奧羅拉群島的。

    他報告說,他們經過極其努力的搜查,不僅駛過了阿特勒維達号的船長所指出的确切地點,還在該地點附近各個方向上奮力搜尋,可就是什麼島也沒發現。

    這些相互矛盾的說法使得其他航海家也去那一海區搜尋,可說來也怪,有些船在那些島嶼該在的地方細細航行過每一英寸的海區,可就是無法發現它們,但也有很多人堅定地聲稱自己親眼看見,甚至還航行到過離海岸很近的地方。

    而蓋依船長的目的就是要盡他所能地解決這一引發了如此奇怪的争論的問題。

     我們一直按西南航線走,天氣多變,直到當月20号,我們來到了那片争議紛纭的區域,南緯53度15分,西經47度58分,這就是說,差不多就在被認為是群島最南邊的那個島上了。

    我們什麼陸地的迹象都沒發現,便繼續向南緯53度線以西航行,直到西經50度。

    然後轉而向北,直到南緯52度,再折向東,并利用早晚測得的雙重地平緯度以及各大行星和月球的地平經度使我們保持沿52度緯線航行。

    這樣一直向東抵達穿過南佐治亞島西海岸的那條經線,然後沿這一經線南下,直到我們開始航行時的緯度,然後在我們航行過的海域上做對角航行,在桅頂随時注意觀測,在三個星期裡極其仔細地重複着我們的試驗。

    這段時間裡,天氣相當晴朗,沒有一點霧霭。

    當然,搜尋的結果也讓我們心滿意足:無論以前任何時候在這一海區曾經存在過什麼島嶼,現在已經蹤迹全無了。

    回家之後我發現,同一處海區在1822年又被人兩次搜尋過,同樣的仔細搜尋,一次是美國縱帆船亨利号船長約翰遜,另一次是美國縱帆船瓦斯普号船長莫雷爾。

    兩次的結果都和我們的一樣。

     第十六章 蓋依船長在弄清楚奧羅拉群島的問題後,原來是打算航行穿越麥哲倫海峽,沿着帕達戈尼亞的西部海岸向北進發,可是在特裡斯坦達庫尼亞島上收到的消息使他轉而向南,希望能遇上據說散落在南緯60度西經41度20分一帶的幾個小島。

    他計劃着,如果沒能找到那些島,隻要天氣允許,他就向極地方向推進。

    于是,在12月12号那天,我們就朝那個方向駛去。

    18号,到達了格拉斯所說的那個地方的附近。

    在周邊海區航行了三天,沒發現他所提到的那幾個島嶼的任何蹤迹。

    21号的天氣格外晴朗,我們再次向南航行,決心按這樣的航路盡可能走下去。

    有些讀者可能未曾對這一海區探索的進展給予足夠的關注,因此,在進入我這一部分的叙述之前,還得簡單談談到那時候為止人們為到達南極都做過什麼樣的努力。

     庫克船長的探險是有明确記錄的第一次。

    1772年,他駕駛&ldquo決心号&rdquo,在富爾諾海軍上尉的&ldquo探險号&rdquo的陪同下向南探險。

    12月時,他到達了南緯58度東經26度57分,在那裡遇上了狹長的浮冰帶,厚度達8至10英寸,呈西北到東南向。

    這一片浮冰體積巨大,相互之間擠壓得很緊,船隻很難沖開航道。

    這段時間裡,庫克船長看見了數量可觀的鳥類以及其他迹象,便斷定自己已與陸地十分接近了。

    他繼續向南行駛,天氣變得極為寒冷,最後到達南緯64度東經38度14分。

    這裡的氣溫稍微溫和一些,這種天氣持續了五天,氣溫計上顯示有華氏36度。

    1773年1月,船隻越過南極圈,但未能繼續向縱深挺進很多,因為在南緯67度15分處他們遇上了一堵巨大的冰障,擋住了整個向南的視線,船隻連一步都無法前進了。

    這片冰障形狀各色,最大的冰塊長達數英裡,冒出水面有18到20英尺高。

    由于時節已晚,不可能沿着冰障繞過去,庫克船長隻得悻然回頭向北。

     次年11月,他再次前往南極探尋。

    在59度40分處他遇上了一股南向的強流。

    到12月,船隊到達南緯67度31分,西經142度54分,氣溫極度寒冷,還帶有強風大霧。

    這裡鳥類也很多,其中最多的是信天翁、企鵝和海燕。

    在南緯70度23分遇上了幾處很大的冰山,很快就發現南面的雲層潔白如雪,這表明離冰原不遠了。

    到了南緯71度10分西經106度54分的地方,航海者們和上次一樣遇到了巨大的冰障,把整個南面堵住了。

    冰障的北沿亂石犬牙交錯,向南延伸約有一英裡,根本無法通行。

    過了這一段,冰凍的地表相對平整起來,一直伸展到拔地而起、層巒疊嶂的冰山腳下。

    庫克船長認為這片廣袤的冰原直達南極,或者是與一塊大陸相連。

    雷諾茲先生經過堅定不移的努力,終于獲得的由國家支持的那個探險計劃,其部分目的就是為了探索這一地區。

    在談論起這一決心時他這樣說,&ldquo庫克船長未能越過71度10分,我們對此毫不驚奇,但讓我們驚訝的是,他居然能到達西經106度54分那一點。

    帕爾默地[7]在設得蘭以南,約南緯64度,并向南向西延伸,從未有航海家到過那個地方。

    庫克行程受冰障阻礙時所站的就是這片地方,據我們認為,在像1月6号這樣的時候,那裡的情況通常都是這樣的&mdash&mdash如果這時候,他所描繪的冰山有一部分與帕爾默地相連,或與南邊或西邊更遠處的陸地相連,那一點也不讓人驚奇。

    &rdquo 1803年,克魯任斯登和李西奧斯基船長受俄國沙皇亞力山大的指派開始環球航行。

    他們向南航行未能超過南緯59度58分,西經70度15分。

    他們遭遇了東向的強海流。

    鲸魚很多,但沒看見冰。

    關于此次航行,雷諾茲說,如果克魯任斯登再早一點到達他後來到達的地方,就一定會遇上冰,而他到達那個緯度時已是三月。

    那時的風大都由南或西而來,在風力和洋流的作用下,把大片浮冰推送到了北臨南喬治亞島,東接南桑德韋奇島,南依奧克尼群島,西傍南設得蘭群島的那片區域。

     1822年,英國皇家海軍的詹姆斯·維德爾船長帶着兩條很小的船隻航行到了比先前任何人都更南的地方,而且也沒有遇上特别的困難。

    他說,盡管在駛達72度之前,船隻經常被冰塊包圍,可到了72度的地方卻什麼冰塊都沒有了,等到了南緯74度15分,也沒有任何冰原,隻看見三座冰島。

    不過有意思的是,盡管他們在這裡看見了數量巨大的鳥類和其他通常表明附近有陸地的迹象,盡管從桅頂向南觀察,在設得蘭以南發現了尚未知名的海岸線,維德爾還是認為在南極地區不可能存在陸地。

     1823年1月11日,美國瓦斯普号縱帆船船長本傑明·莫雷爾從凱爾蓋朗島出發,目标是盡可能深入南極地區。

    2月1日,他到達南緯64度53分東經118度27分。

    下面一段摘自他當天的航海日志。

    &ldquo風很快就變成了11節微風,我們抓住機會向西駛去,認為過了南緯64度,越往南遇上的冰塊就越少,于是我們将船稍稍偏向南方,直到穿越了南極區,到達東經69度15分。

    這一海區内沒有冰原,也沒見幾座冰島。

    &rdquo 我在3月14日的日志裡還讀到這樣一段話。

    &ldquo洋面上完全看不到冰原,隻有十來座冰島。

    同時,氣溫和水溫至少比南緯60度和62度處高13度(溫和得多)。

    現在我們在南緯70度14分,空氣溫度是47度,水溫44度。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發現方位角偏差為東向14度27分,&hellip&hellip我從不同的經線上數次進入南極圈,每一次都發現,越過南緯65度越遠,空氣和水的溫度就越溫和,磁偏角也相應減少。

    而在此緯度以北,即南緯60度到65度之間,我們經常遇上無數體積巨大的冰島,其中有些的周長達一兩英裡,露出水面的部分有500多英尺高。

    &rdquo 由于燃油和淡水即将用完,又缺乏合适的儀器,再加上時節已晚,盡管此時前方的海域一片空闊,莫雷爾船長仍被迫回航,不再向西進發。

    他表達了這樣的想法:要不是出于上述考慮,他不說可以直接挺進到南極,至少也能到達南緯85度的地方。

    我如此詳細地把他的想法告訴讀者,是希望各位能意識到,我随後的經曆在多大程度能證實這些想法。

     1831年,倫敦捕鲸船主恩德比兄弟雇下的布裡斯科船長駕駛&ldquo活躍号&rdquo雙桅帆船向南海進發,同行的還有快艇&ldquo圖拉号&rdquo。

    2月28日,到達南緯66度30分東經47度31分時,他遠遠看見了陸地,并且&ldquo清楚地看見雪原上顯露出黑色的山峰,山系呈東南偏東走向。

    &rdquo在随後的那個月裡,他一直在該海區附近遊弋,但因天氣惡劣,船始終在離海岸十裡格處,無法再接近了。

    他覺得在這樣的季節裡已不可能繼續探索,便向北返航至範迪蒙島過冬。

     1832年初,他再度向南進發,2月4日那天到達東南方向南緯67度15分西經69度29分,并很快發現,那是他早先看見的那片陸地東端附近的一個島嶼。

    當月21日,他成功地在那片陸地上登陸,以威廉四世的名義宣布占領,并以王後的名字為其取名為阿德萊德島。

    倫敦的皇家地理學會得知了這些情況,便做出了這樣的結論:&ldquo東經47度30分到西經69度29分之間有一片連綿不斷的陸地。

    &rdquo對這樣的結論,雷諾茲先生評論道,&ldquo我們并不認同這一結論的正确性,布裡斯科的發現也并沒有為此提供任何依據。

    維德爾順着一條經線向南航行到了南喬治亞島、南桑德韋奇群島、南奧克尼群島及南設得蘭群島以東海面,也就是在這一海域内。

    &rdquo我本人的經曆則更直接地證明,地理學會的結論是錯誤的。

     上面所述是對南海高緯度海域進行探索的主要活動,現在可以看出,在簡·蓋依号航行之前,南極圈海域尚有差不多三百經度的地方還沒有人穿越過。

    當然,我們面前還有着廣闊的海域等着去探索,我就是懷着這種強烈的興趣,傾聽着蓋依船長談論他要大膽向南航行的決心。

     第十七章 我們放棄了尋找格拉斯所說的那幾座島的企圖,一連四天都向南航行,沒有遭遇任何浮冰。

    26日中午,我們到達南緯63度23分西經41度25分。

    在這裡,我們看見了幾座很大的冰島和一片漂浮的冰原,不過它們分布的範圍并不廣。

    風主要從東南方或東北方吹來,不過相當柔和。

    西風很少見,但一刮就會帶來一場雨飑。

    每天或多或少都要下雪。

    27日的溫度計上顯示華氏35度。

     1828年1月1日。

    我們發現自己完全被浮冰包圍,看來前景不容樂觀。

    整個上午西北風一直很猛烈,大風卷起大塊浮冰猛烈地撞擊着船舵和船尾,令我們擔心會出現糟糕的後果。

    黃昏時分,狂風還在怒吼,幸好前方有一大塊冰原破裂,我們便拉起滿帆闖過較小的浮冰,駛進一片開闊水域。

    接近那片水域時,我們開始收帆,完全擺脫冰區後便用收起了背風面的前桅橫帆迎風停住船。

     1月2日。

    天氣不錯。

    中午時測得方位南緯69度10分、西經42度20分,我們已經越過了南極圈。

    盡管身後到處是大塊浮冰,但朝南方望去卻沒看見多少冰塊。

    這一天,我們用一個容積二十加侖的鐵桶和一根長度為二百英尋的繩子做成一個探測裝置,測出海流向北,流速約為每小時四分之一英裡。

    此時氣溫為華氏33度左右。

    我們發現此處的地平經磁偏角為東14度28分。

     1月5日。

    一直向南行駛,一路未遇大的障礙。

    但上午時分,在南緯73度15分西經42度10分處,我們又被一片巨大的堅冰擋住了去路。

    但我們看到南方海面非常開闊,并堅信最終能到達那片海域,便沿着浮冰的邊緣向東行駛,最後發現了一條約一英裡寬的通道。

    日落時分,我們終于穿過那條彎曲的通道駛出浮冰。

    這時,隻見海面浮滿了島狀冰山,但沒有冰原,我們繼續向前航行。

    雖然降雪頻頻,偶爾還有猛烈的冰雹,但氣溫似乎并沒有降低。

    那天還有大群的信天翁從東南方向西北方飛過帆船上空。

     1月7日。

    海面依然開闊,向南的航道通行無阻。

    我們朝西邊望去,看到了幾座大得讓人驚訝的冰山。

    下午,我們從一座冰山附近駛過,發現冰山頂端至少高出水面四百英尋,底邊周長約四分之三裡格,幾股涓涓細流從山腰的裂縫往下流淌。

    随後的兩天裡,我們一直都能看見那座冰山,不過後來起了霧,便再也看不見了。

     1月10日。

    一大早我們就不幸失去了一名水手。

    他是在紐約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叫彼得·弗雷登貝格,是船上最出色的水手之一。

    他在向船頭走去時不小心一滑,結果跌進兩塊浮冰之間,再也沒能冒出水面。

    這天中午我們到達南緯78度30分西經40度15分。

    此刻天寒水冷,我們不斷遇上從北方和東方襲來的冰雹。

    朝東望去有幾座更大的冰山,東方的整個地平線似乎都被重疊高聳的大浮冰堵住了。

    傍晚時分,一些浮木從船邊漂過,還有大量海鳥從頭頂飛過,其中有大海燕、海燕和信天翁,還有一種羽毛藍瑩瑩的大海鳥。

    這裡測得的地平經磁偏角比我們越過南極圈時更小。

     1月12日。

    向南航行的前景再次顯得渺茫起來,因為朝南極方向望去,隻能看見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原,再遠處是層巒疊嶂的茫茫冰山。

    到14日為止我們一直在向西航行,以期發現一條通道。

     1月14日。

    上午,我們航行到擋住去路的那片冰原的西端,安全地繞過它,進入一片無冰的開闊海面。

    我們探測到,在水深兩百英尋處有一股向南流動的暗流,流速為每小時半英裡。

    那裡的氣溫是華氏47度,水溫34度。

    這一次,我們一帆風順地向南航行了整整兩天,16日中午到達南緯81度21分西經42度,并在這裡再次進行探測,發現一股仍然流向南方的暗流,流速為每小時四分之三英裡。

    地平經磁偏角變得更小,天氣溫暖宜人,氣溫高達華氏51度。

    這時海面上一塊浮冰也沒有。

    船上所有人都認為我們肯定能到達南極。

     1月17日。

    多事的一日。

    無數海鳥成群由南向北飛過我們頭頂,水手們開槍打下好幾隻,後來發現有一隻鹈鹕般的鳥味道格外鮮美。

    中午時分,桅頂望員發現船的左前方有一小塊浮冰,冰上好像有一頭大動物。

    由于天清氣朗,風平浪靜,蓋依船長便派兩艘小艇去弄清那到底是什麼。

    彼得斯和我跟着大副上了較大的艇。

    靠近浮冰時,我們發現那是一種像北極熊一樣的巨大動物,不過個頭遠比最大的北極熊大。

    我們自恃全副武裝,便無所顧忌地立刻向它攻擊,幾支槍同時開火,大部分槍彈顯然擊中了它的頭部和身體。

    但這似乎并不管用,那巨獸從浮冰上跳進水裡,張開大口朝彼得斯和我乘的那艘小艇遊來。

    這意想不到的情況一時令我們驚慌失措,誰也沒能迅速進行第二輪射擊,結果,那頭巨熊把它龐大的半個身軀壓上了我們的舷邊,沒等我們做出任何抵抗,它已一巴掌抓住了一名水手的腰部。

    在這危急關頭,彼得斯的果斷和敏捷救了我們的性命。

    他猛撲到巨獸背上,一刀插進它的後脖頸,刀尖直刺到脊髓。

    那家夥沒來得及動彈就喪了命,滾進水裡,還把彼得斯也帶下海去。

    但後者很快就浮出水面,拽住我們抛給他的一根繩子,系住了那頭死熊,遊回小艇。

    我們拖着戰利品得意地返回大船。

    上船後一量,發現這頭熊體長足有15英尺,雪白的皮毛粗糙而卷曲,血紅的眼睛比北極熊的還大,口鼻也比北極熊的更圓,頗似牛頭狗的模樣。

    熊肉很嫩,但有一股難聞的魚腥味,不過水手們一個個狼吞虎咽,還直誇味道不錯。

     我們剛收拾好戰利品,桅頂望員就興奮地喊道&ldquo右前方發現陸地!&rdquo全船人頓時警覺起來,這時恰好從東北方吹來一陣微風,不多久我們就靠近了那片海岸。

    那是一座低矮的岩島,周長約五英裡,島上除了一種類似霸王樹的仙人掌外看不見任何其他植物。

    從北面靠近小島,隻見一道孤零零的岩壁伸入海中,形狀就像一垛棉花。

    我們繞過岩壁向西,發現一個小小的海灣,便在灣内把船穩穩泊下。

     我們沒花多少時間就勘遍了全島,但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隻除了一個例外:在小島南端靠近海水的地方,我們拾到了一根木棍,它有半截插在一堆亂石裡,看上去像是一種尖頭木劃的頂部。

    木頭上明顯有某種雕刻過的痕迹,蓋依船長認為那是一種龜的圖案,但我卻看不出那些刻痕與龜有什麼相似。

    除了這截船頭&mdash&mdash如果真是船頭的話&mdash&mdash外,我們在島上沒發現任何人或動物住過的痕迹。

    小島周圍的海面上偶爾有一些小塊浮冰&mdash&mdash但數量很少。

    (蓋依船長為了對那位與他共同擁有這艘縱帆船的人表示敬意,以他的名字命名此島為貝内特島)小島的準确位置是南緯82度50分,西經42度20分。

     這時,我們已經比以往任何航海者都多向南航行了八個緯度,而前方仍然是一片沒有冰凍的洋面。

    我們還發現,磁偏角一直随我們南進而減小;使我們更覺驚訝的是,氣溫高了,而且近來水溫也高了,氣候甚至有點宜人,一股持續不斷卻非常溫和的風從羅盤指示的北方吹來。

    天空格外晴朗,南方地平線上偶爾出現一層薄霧,但霧霭總是轉瞬即逝。

    現在我們隻面臨着兩個困難:一是燃料短缺,二是有好幾名船員出現了壞血病症狀。

    這些情況使蓋依船長覺得有必要返航了。

    他開始不斷地提起這個想法,而我則認為,如果順着此時的航線走下去,我們很快就能到達某一處陸地,再加上此時各種迹象都使我堅信,我們将到達的那塊陸地不會像在北半球高緯度地區發現的那樣荒蕪,所以便慷慨激昂地勸船長繼續南下,至少也得按目前的航向再走幾天。

    我承認,由于自己很想趁機确定到底有沒有南極大陸這個令人疑惑的問題,所以對船長心虛膽怯不合時宜的提議表示出憤怒。

    我深信,正是我出于氣憤對他說的那番話才使他決定繼續南下。

    因此,雖說我的勸說後來導緻了一場最最悲慘的流血事件,我不得不為此感到難過,但還是請容許我在悲痛之餘能多少感到一些欣慰,因為無論多麼微不足道,我畢竟為科學做了一點貢獻,破解了科學界一直在關注的奧秘中最令人興奮的一個奧秘。

     第十八章 1月18日。

    早晨繼續南下,天氣依然溫暖宜人。

    海面平靜溫和,暖風從東北方向吹來,水溫華氏53度。

     這時,我們再次做好探測裝置,在放下一百五十英尋測繩時發現一股暗流,它正以每小時一英裡的速度向南極流去。

    風向和暗流始終朝南,這一情況在船上不同崗位的船員中引起了猜測,甚至引起了程度不等的恐慌,我也清楚地看出,這一情況對蓋依船長多少也造成一些影響。

    但他這個人對嘲笑特别敏感,所以我用笑聲成功地驅除了他内心的憂慮。

    磁偏角此時已經很小。

    在當天的航行中我們見到好幾頭巨大的白鲸,還有數不清的信天翁成群掠過船的上方。

    我們還偶然撈起一株結滿山楂樣紅漿果的灌木,以及一具模樣奇特的陸地動物的屍體。

    這種動物身長三英尺,可身高卻隻有六英寸,四條腿非常短,腳上長着色澤鮮紅質如珊瑚的長長的利爪。

    毛很直,而且光滑潔白;尾巴尖尖的,像老鼠尾巴,長約一英尺半;頭部形狀像貓,但耳朵除外&mdash&mdash它的耳朵像狗耳朵一樣下垂。

    牙齒和利爪一樣都紅得發亮。

     1月19日。

    今天,在南緯83度20分西經43度5分(這裡海水的顔色深得異乎尋常),我們又從桅頂看到了陸地,經過更仔細的觀察,發現那原來是一組很大的群島中的一座。

    島的沿岸顯得險峻峭拔,内陸則林木蔥茏,這番情景使我們歡欣鼓舞。

    約四小時後,我們把錨抛在離島五英裡外水深十英尋的沙質海底,由于拍岸的浪太高,加上島周圍水面湧起回浪,我們不敢貿然靠近。

    這時,我們放下了船上最大的兩艘小艇,一隊全副武裝的船員(其中有我和彼得斯)出發,到似乎環繞海島的暗礁中去尋找通道。

    一陣搜索之後我們找到了一個入口,可正要駛進去,隻見四隻很大的木劃子從岸邊向我們劃來,劃子上坐滿了手持武器的人,我們便等他們靠攏來。

    他們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劃到了能與我們相互喊話的距離。

    此時蓋依船長把一方白手巾系在一支槳上高高舉起,那些陌生人立刻停下劃子,一齊扯開嗓子哇啦哇啦地叫着,話語急促,聲音含混,還不時發出陣陣呐喊,我們能聽清的字眼隻有&ldquo阿納穆&mdash穆!&rdquo和&ldquo拉瑪&mdash拉瑪!&rdquo他們這樣大喊大叫了足足半個小時,我們便趁機好好把他們打量一番。

     在那四隻長約50英尺、寬約5英尺的木劃子上,共有一百一十個野蠻人。

    他們的身材和普通歐洲人差不多,但體格比歐洲人更健壯結實。

    他們皮膚黑亮,一頭濃密的頭發,又長又亂,身穿一種不知來自什麼動物的黑色毛皮,多毛而光滑,剪裁還算合體,除了領口、袖口和腳踝處,皮衣的毛都向内翻着。

    他們的武器主要是木棍,用一種顯然是很重的黑木做成,但也有人手持長矛,矛頭是尖狀燧石的,另外,還有一些投石器。

    四隻木劃子的船底裝滿了雞蛋大的黑石頭。

     等終于結束了演說(因為他們那番急促含混的叫喊顯然是在演說),他們中一位像是酋長的人便站到他所乘的那隻劃子的船頭,打起手勢,招呼我們把小艇靠近他身邊去。

    但我們覺得最好還是盡可能和他們保持距離,畢竟他們的人數比我們整整多上四倍,于是就假裝看不懂他的手勢。

    那酋長看出了我們的心思,便讓另外三隻劃子留在原處,自己乘的那隻則向我們劃來。

    他靠近後便縱身跳上我們最大的那艘小艇,徑自坐到蓋依船長身邊,還用手指着縱帆船,嘴裡不住重複道&ldquo阿納穆&mdash穆!&rdquo和&ldquo拉瑪&mdash拉瑪!&rdquo我們便退向縱帆船,那四隻劃子隔着一小段距離緊随其後。

     劃子靠上大船舷側時,酋長顯得非常驚訝和高興,不住地拍着手掌、大腿和胸部,并呵呵地發出刺耳的笑聲。

    他身後那幫家夥也和他一起樂着,喧騷鼓噪聲一時震耳欲聾。

    等嘈雜聲平息下去後,蓋依船長為防患于未然,下令把小艇和大船鉸接在一起,然後設法讓那位酋長(我們很快就發現他的名字叫太精)明白,我們一次隻能允許二十個他手下的人上我們的大船。

    對這樣的安排他似乎很滿意,便向木劃子發出命令,一隻劃子應聲駛來,其餘的則停在約五十碼外。

    二十個野蠻人登上大船,顯得非常随便地在甲闆上四處走動,在繩具間攀上爬下,懷着極大的好奇心打量每一樣東西。

     顯而易見,他們以前沒見過任何白種人&mdash&mdash實際上白人的膚色似乎令他們畏縮。

    他們以為&ldquo簡·蓋依号&rdquo是一頭活的動物,小心翼翼把矛尖向上豎起,生怕傷了它。

    酋長的這番舉動使我們的船員覺得非常有趣。

    當時我們的廚師正在廚房邊劈柴,一不小心斧子砍在甲闆上,砍出了一道深深的裂口。

    酋長馬上沖過去,粗魯地把廚師往邊上一推,半哭半叫地大吼大嚷,以為縱帆船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想以此表達他的深切同情。

    他用手在那道裂口上又拍又撫,還從旁邊的一個桶裡倒出海水來為它清洗。

    對這樣的愚昧無知大夥兒都沒有心理準備,而我則禁不住認為,這樣的愚昧無知實在有點像在裝瘋賣傻。

     當甲闆上的一切充分滿足了參觀者的好奇心後,他們被允許進入船艙,這時,他們表現出的驚奇讓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們在艙内走動時幾乎鴉雀無聲,隻是偶爾發出低聲驚歎。

    我們的槍引起了他們種種猜測,因此,我們便允許他們随意觸摸,仔細觀看。

    我迄今仍然認為,他們當時對槍的真實用途沒有絲毫概念,看到我們對槍支輕拿輕放,看到我們密切注視他們擺弄槍支時的一舉一動,他們以為那些東西是偶像。

    大炮使他們更覺得不可思議。

    走近大炮時,他們都面露敬畏,不過我們沒讓他們細看。

    主艙裡挂着兩面鏡子,這使他們驚訝到了極點。

    太精酋長第一個走到鏡子前,站在主艙中央,臉朝着一面鏡子,背向着另一面,不過還沒有注意到它們。

    可當他擡起目光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的身影時,我覺得那個野蠻人吓得差點兒沒發瘋;等他轉身又從另一面鏡子裡看到自己時,我真擔心他會被當場吓死。

    此後任我們怎麼勸說,他也不肯再朝鏡子看一眼,而是撲倒在地闆上,雙手緊緊捂住臉,直到我們不得不把他拖上甲闆時才松開。

     全體野蠻人二十人一次分批參觀了大船,酋長則一直被允許呆在船上。

    我們沒發現他們有任何偷竊的意圖,他們走後船上也沒丢失任何東西,整個參觀期間他們都顯得非常友好。

    不過他們的某些舉止還是讓我們難以理解:比如,我們沒法讓他們靠近幾樣完全無害的東西&mdash&mdash如船帆、雞蛋、翻開的書或一盆面粉。

    我們想努力弄清楚他們有什麼東西可以與我們交易,卻發現很難讓他們明白我們的意思。

    不過令我們驚訝不已的是,我們終于了解到這一群島盛産加利帕戈巨龜,并看見酋長的劃子裡就有一隻。

    我們還看見一個野蠻人正貪婪地生吃他手中拿着的一種海參。

    在這樣的高緯度地區,龜和海參的出現當然很不尋常,這使蓋依船長很想對該地區進行一番徹底的探索,希望能從他的發現中做一筆有利可圖的生意。

    至于我,盡管也急于更多了解那些島嶼,但我更急迫地想直抵南極。

    我們遇上的天氣不錯,可誰也說不準好天氣還能延續多久;而且,既然我們已到達南緯84度,前方是一片沒有冰凍的大海,迅猛的暗流和順暢的風又都朝向南方,我實在沒有耐心聽取長時間逗留的提議,尤其是這種逗留超過了保證船員健康和補充燃料及新鮮食品的絕對必要。

    我對船長說,我們完全可以把該群島列入我們返航時的行程,如果海面封凍,我們還可以在此過冬。

    最後,他接受了我的意見(由于某種連我自己也說不清的原因,我已經開始對他頗有影響力了),我們決定,即便發現該地盛産海參,我們也隻在那裡休整一個星期,然後就盡快繼續南行。

    為此我們做好一切必要的準備,并在太精酋長的引導下讓&ldquo簡·蓋依号&rdquo安全駛過那圈暗礁,在離岸約一英裡處抛下了錨,抛錨處位于該島南岸一個美麗的海灣,周圍陸地環繞,水深十英尋,海底是黑沙。

    (我們被告知)該海灣的盡頭有三股水質很好的清泉,我們也看見那裡附近林木蔥郁。

    那四隻木劃子頗有禮貌地與我們保持着一段距離,随我們進了海灣。

    太精酋長一直留在我們船上,船一下錨,他便邀請我們随他上岸,去拜訪位于該島腹地的他的村寨。

    蓋依船長接受了他的邀請;十個野蠻人留在船上當人質,我們一行十二個人準備随酋長上島。

    我們小心翼翼地帶好武器,但又沒做出任何對他們不信任的樣子。

    為防意外,縱帆船上的大炮伸出炮孔,防攀網從舷側支出,還采取了其他适當的防衛措施。

    船長命令大副,我們離船期間不許任何人上船,如果十二小時後不見我們返回,就派那艘裝有一門旋轉小炮的快艇沿島來尋找我們。

     往島的腹地每走一步都使人不得不确信,我們正身處一個與迄今為止文明人到過的任何地區都截然不同的地方。

    我們看不見任何一樣自己熟悉的東西:島上的樹木既不像熱帶、溫帶或北半球寒帶的植物,也完全不同于我們已經到過的南半球緯度更低的地區的樹木。

    甚至連岩石的質量、色澤和層理也異乎尋常;這裡的溪流令人不可思議,與其他地帶的溪流很少有共同之處,我們連嘗一口水都有所顧慮,實際上,我們很難使自己相信溪流中的水真是純粹的氫氧化合物。

    當我們路過第一條小溪時,太精酋長和他手下的人停下來喝水。

    但溪水性質十分奇特,我們以為受了污染,都拒絕一嘗;過了一會才明白,島上所有的溪流都那樣。

    我真不知該用什麼清晰的概念來表達這樣一種液體,也無法三言兩語地對它加以描述。

    盡管它像普通的水一樣急速地流往低處,但除了飛瀑直落時,它任何時候看上去都不像普通的水那樣透明。

    可實際上,它與任何石灰岩洞中的水一樣透明,不同之處僅僅是外觀。

    乍一看,尤其是在溪底不太傾斜的情況下,水的濃度使它看上去很像普通水與阿拉伯樹膠的混合液,但這還隻是它奇異特征中最不驚人的地方。

    它并非無色,但也不具有任何一種統一的顔色&mdash&mdash視覺之下,它流動時呈現出深淺不同的紫色,就像一塊閃光的絲綢。

    水的顔色竟能産生濃淡變化,這在我們心裡引起的驚訝程度絕不亞于太精酋長看見鏡子時的那番驚恐。

    我們從溪中舀起一盆水,等水完全平靜下來,便看出這種液體由無數清晰的脈絡組成,每一絲脈絡都有着清晰的色度,脈絡之間不相交融;自身粒子間凝聚力很強,相鄰的脈絡間則較弱。

    用刀橫劃過這些脈絡,液體立即淹沒刀刃,與普通水的情況沒有兩樣,把刀抽出液體,水也同樣馬上合攏,不留下絲毫刀過的痕迹。

    但是,如果将刀刃精确地插入兩根脈絡之間,抽刀斷水立刻就成為現實,它們各自的凝聚力不會讓刀刃造成的裂縫合攏。

    這種現象明顯地構成那巨大魔鍊的第一環,而我則命中注定要被那根魔鍊纏住。

     第十九章 村子離海岸少說也有九英裡,道路蜿蜒崎岖,我們差不多走了三個小時才到達。

    我們在路上走着走着,太精酋長的隊伍(原木劃子上那一百一十個野蠻人)不斷壯大,因為在好多轉彎處都有一支人數或三三兩兩、或六七成群的小分隊加入我們的行列。

    這看上去似乎事出偶然,但這種偶然太有規律,讓我不禁心生疑窦,并把我的擔心告訴了蓋依船長。

    但當時已來不及返身,我們隻能決定,最好的安全措施就是對太精酋長的誠意表示出絕對信任。

    于是我們邊繼續行走,邊密切注視那些野蠻人隊形的變動,不許他們插進來把我們的人分開。

    就這樣,在穿過一個險峻的山谷之後,我們終于到達了據說是島上唯一的那個村落。

    村落進入我們視野時,太精酋長不斷大聲重複着&ldquo克羅克&mdash克羅克”我們猜想這可能是村落的名字,也可能是泛指村莊這個概念。

     村民的住所十分凄涼,令人難以想象。

    那些式樣不同的栖身處比人類所知的最不開化的種族所住的窩棚還不如。

    島上較重要的人物&mdash&mdash被稱為&ldquo旺普&rdquo或&ldquo央普&rdquo的&mdash&mdash他們的住所用一棵樹和一張黑獸皮搭起來,樹在離根四英尺處被砍去上部,再把一張碩大的獸皮罩在樹樁上,獸皮皺皺地垂到地面,主人便在獸皮下安身。

    另一些窩巢用還挂着枯葉的大樹枝建成,樹枝以四十五度角斜搭在土坡壁上,沒有固定的形式,一般堆有五六英尺高。

    還有一些住所則是在地上垂直挖出的洞穴,洞口用同樣的樹枝遮蓋,主人進洞時把樹枝移開,進洞後又将其重新蓋上。

    有少數窩巢搭建在樹幹的分杈處,窩巢以上的枝桠都被砍折,使它們能耷拉下來形成遮風避雨的屏障。

    但大多數的住處是又小又淺的窯洞,窯洞顯然是挖在一種看上去像是漂泥的黑色岩壁上,村子的三面都被這種陡峭的黑色岩壁包圍。

    每一個這樣的原始洞穴旁邊都有一塊小岩石,主人離洞外出時會小心地把岩石放在洞口。

    我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因為石塊的大小還擋不住洞門的三分之一。

     那村子&mdash&mdash如果這地方稱得上村子的話&mdash&mdash地處一條幽深的山谷,隻能從山谷的南邊進入,其它所有方向的通道都被我剛才提到的陡峭岩壁擋住了。

    谷中淙淙地淌着一條小溪,溪水就是我前面描述過的那種魔水。

    我們在那些住所的周圍看見一些陌生的動物,它們看上去已被完全馴化。

    最大的一種動物在體形和口鼻方面都像我們通常的豬,但尾巴卻是毛茸茸的,四肢細得像羚羊腿,行動起來非常笨拙緩慢,一點兒也看不出有奔跑的意思。

    我們還注意到幾頭形狀與其相似的動物,但身體要長得多,而且身上覆蓋着黑色軟毛。

    村裡到處都有各種各樣的家禽跑來走去,它們似乎是村民的主要食物。

    令我們驚訝的是,家禽中竟還有完全被馴養的黑信天翁,它們定期到海上覓食,但到時候總會回到村裡,孵卵季節則到離村子最近的島南面的海灘去,在那兒與它們的朋友企鵝同住,但後者卻從不跟着它們到村子裡來。

    其它家禽還有一種與我們的北美野鴨差不多的鴨子、一種黑羽塘鵝、一種形似紅頭鹫但并非食肉類的大鳥。

    那裡的魚品種特别多。

    訪問期間我們見到大量曬幹的鲑鳟角、石斑魚、藍鳅、鲭魚、隆頭魚、鳐魚、鳗鲡、銀鲛、鲻魚、鳎魚、鹦嘴魚、鱗、鲂、海鳕、鲆魚,以及其它不勝枚舉的各種魚類。

    我們還發現,大多數的魚與南緯51度線上奧克蘭勳爵群島附近海域生長的魚十分相像。

    加利帕戈龜的數量也特别多。

    但我們沒看見多少野生動物,看見的也個頭都不大,沒有一種是我們熟悉的。

    曾有一兩條模樣可怕的蛇從我們走過的路上竄過,但土著人對此并不怎麼注意,我們想它們應該是無毒的。

     我們跟着太精酋長和他的隊伍走進村子,村裡湧出一大群人來迎接我們,他們高聲喊叫着,我們能聽清的隻是那不絕于耳的&ldquo阿納穆&mdash穆!&rdquo和&ldquo拉瑪&mdash拉瑪!&rdquo我們萬分驚奇地發現,除了少數村民外,其餘的全都赤身裸體,獸皮衣看來是隻有木劃子上的人才穿的,全島的武器似乎也全都被他們所擁有,因為村民手中幾乎看不見任何武器。

    人群中有許多婦女兒童,那些女人絕不缺少也許可以被稱為人體美的特征。

    她們身材修長,體形美妙,儀态端莊,具有文明社會裡找不到的那份優雅自在的風韻。

    但她們的嘴唇和島上男人的一樣厚重笨拙,笑的時候也絕不會露出牙齒。

    她們的頭發看上去比男人的更光潔。

    那些赤身裸體的村民中,大約有十一二個人和太精酋長的手下一樣,身穿黑色獸皮,手舉長矛棍棒。

    這些人在村民中似乎有很大的權勢,總是被人尊稱為旺普。

    他們也是住在那些黑皮宮殿裡的人。

    太精酋長的宮殿坐落在村中央,建造得比其他同類的住所更大更好。

    作為支柱的那棵樹在離地約十二英尺處才被砍掉,而且剩下部分的頂端還留着幾根桠枝,桠枝使頂篷朝四周延伸,從而不至于垂下來貼着樹幹。

    頂篷由用木針縫在一起的四張很大的獸皮做成,獸皮的四角也被木釘牢牢釘在地上。

    頂篷下面的地上鋪着厚厚的一層幹樹葉作為地毯。

     我們被隆重地引進這座帳篷,身後簇擁着無數島民。

    太精酋長在樹葉上坐下,并示意我們也按他的樣子做。

    我們坐了下來,但很快就感到惴惴不安,雖然還說不上是如坐針氈。

    我們十二個人席地而坐,另有四十個野蠻人緊緊圍着擠坐在我們身邊,如果真要出什麼事,我們連武器都沒法使用,甚至連站起身也許都來不及。

    不僅帳篷裡擠得水洩不通,帳篷外也是黑壓壓的人群,說不定島上的所有人都聚集到這裡來了,隻是因為太精酋長不斷揮手呐喊,人群才沒有擠進來把我們踩成肉醬。

    我們主要的安全保障隻是酋長本人就在我們中間,我們決心緊緊貼在他身邊,一旦發現對方表現出敵意,我們首先就把他幹掉,自己則趁機逃離險境。

     人群好不容易安靜下來,酋長開始對我們發表長篇緻辭,這緻辭聽上去和我們剛遇見木劃子時聽到的差不多,隻是&ldquo阿納穆&mdash穆&rdquo這個詞現在比&ldquo拉瑪&mdash拉瑪&rdquo出現得更頻繁,更堅決。

    我們一聲不吭,洗耳恭聽他結束了這番長篇大論,然後,蓋依船長緻答謝詞,他向酋長表示了我們永遠不變的友情和真誠美好的祝願,還把幾串藍色的珠子和一柄折刀送給酋長作為禮物。

    令我們驚訝不已的是,酋長對那些串珠不屑一顧,可折刀卻使他感到十分歡喜,他馬上下令設宴待客。

    幾名仆人把飯菜頂在頭上送進帳篷,内容卻是一堆還在蠕動的内髒,取自一種我們尚不知名的動物,大概是我們剛進村時看見的那種細腿豬。

    酋長見我們不知所措,便率先動口為我們示範,他津津有味地把豬腸一截截吞下肚去,見我們實在無法忍耐,明顯表現出惡心反胃的樣子,他才停止吞咽,臉上露出的驚訝神色隻比他在船上看到鏡子時稍遜一點。

    但我們仍然拒絕品嘗擺在面前的美味,并竭力讓他明白我們一點兒也沒有胃口,因為在遇到他們之前我們剛剛飽餐了一頓。

     等酋長吃完飯,我們便開始想方設法向他提問,希望能發現該地區主要出産些什麼,以及那些物産是否能讓我們有利可圖。

    最後他似乎明白了我們的意思,答應陪我們一道去海邊的一個地方,并向我們保證那裡有多得數不清的海參(邊說邊指給我們看那種軟體動物的标本)。

    我們很高興能有機會盡快擺脫人群的重重包圍,便表達了想去海邊看看的急切願望。

    于是我們離開帳篷,在全村人的陪同下跟着酋長來到離我們停船之處不遠的島的南端。

    我們在岸上等了大約一小時,才有幾個野蠻人把那四隻木劃子劃到我們面前。

    我們十二人上了一隻劃子,劃子沿着前面提到的那圈暗礁向離島更遠的另一圈礁岩劃去,我們在礁岩叢間看到的海參真是不計其數,我們中年紀最大的水手在緯度更低的以盛産海參而聞名的群島邊也沒見過這麼多。

    我們在礁叢間沒能久留,剛确定必要時可以輕易裝滿十二船海參,我們就被送回到縱帆船邊。

    臨别時,太精酋長許諾說,他将在二十四小時内為我們送來滿滿一劃子鮮鴨和加利帕戈龜。

    在這次冒險訪問的整個期間,除了在去路上酋長的隊伍曾有規律地逐漸壯大之外,我們沒看出土著人的行為有任何可疑之處。

     第二十章 酋長說話算話,很快就為我們送來了大批新鮮食物。

    我們發現,送來的龜與我們所見過的最好的龜一樣棒,而那些鮮鴨肉鮮嫩多汁,味美可口,比我們最好的野禽還好。

    當我們讓那些野蠻人明白我們的願望之後,他們又送來了許多褐芹和辣根草,還有滿滿一劃子鮮魚和幹魚。

    芹菜的确是一種難得的美食,而辣根草則對我們那幾個有壞血病症狀的船員大有裨益:船上很快就不再有病号了。

    我們還得到了許多其它的新鮮食品,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一種軟體動物,它看上去像贻貝,可吃起來卻是牡蛎的味道。

    送來的褐蝦與龍蝦數以千計,信天翁和其它禽類的黑殼蛋更是數不勝數。

    我們還收到了大量我前面提到過的那種豬肉。

    船上大多數人都覺得那種肉好吃,但我覺得它有一股讨厭的魚腥味。

    為了答謝土著人的這番慷慨,我們回贈給他們藍珠項鍊、銅飾、釘子、折刀和紅布,他們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