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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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看見喬巧留了一張紙條,貼在我的胳膊上,說她去上課了,已經告訴楊陽過來接班。

    這時門開了,楊陽蓬頭垢面地進來,好像早已猜透我的心思,問道:“上廁所嗎?” 我憋得連說話的勁兒都沒有了,連忙點頭。

     楊陽問:“大的小的?” 我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放心吧,小的,不用你擦屁股。

    ” 從廁所回來,看到手機正在床上無聲振動。

     “看看誰來的電話。

    ”我對楊陽說。

     楊陽拿起一看,說:“周舟的,我替你接了啊。

    ” 我說:“别!挂了。

    ” “怎麼了你們?”楊陽挂掉電話。

     我沒有說話。

     這時周舟發來一個短信:“為什麼不接電話?” 聽楊陽念完,我冷冷地說:“甭理她。

    ” 大夫又給我檢查了一遍,無大礙,隻需靜養,三個星期後就可以拆石膏,不耽誤考研,現在醫院還有病床,我要願意,可以繼續住下去,反正也是公費醫療。

    我是用楊陽的病例本在校醫院看的病,大夫以為我是在校生,問我是否需要辦理緩考證明,一個星期後,學生們就開始期末考試了。

    我看了看楊陽,估計他需要,但他卻搖搖頭,我隻好對大夫說不用,大夫建議我還是開一張,我至少三個禮拜不能寫字,等石膏拆了試也考完了,全部缺考必會試讀,如果有過試讀的前科,算上這次,被學校開除的條件便成熟了。

    我說那就開一張吧,于是大夫用楊陽的名字開了證明。

     期末考試期間,校醫院門口總會出現很多焦慮的學生尋找弄出緩考證明的機會,如果正好哪個學生也叫楊陽,可以給他。

     和周舟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我一想就煩,決定在醫院住下去,讓楊陽陪我回去取書,我要在醫院複習。

     樓梯拐彎處兩個學生正在聊天,高個子對矮個子說:“喲,你也來開假條,開了嗎?”高個子手裡拿着一根棍,可能是來校醫院廁所摳屎化驗用的,這招曾被我和楊陽用過,我們當年用的棍,也就火柴棍大小,而他手裡的棍,跟金箍棒似的,摳起一定很不方便。

     矮個子說:“沒有。

    昨天晚上我頂風冒雪去洗浴中心沖了個涼水澡,然後隻穿了一條七分褲和一件無袖t恤,抱着毛衣毛褲回了學校,回來後脫光衣服,打開電扇,風力調到最大,坐在下面吹,吹了足有一個小時,當時我已經渾身發抖,嘴唇變紫,以為肯定發燒了,又沒蓋被子睡了一宿,可是剛才大夫一量,才三十六度八,不給開假條,你說我身體怎麼就這麼好呢,死活發不了燒,看來明天還得去考普物,如果辦不下來緩考,我這學期就懸了。

    你呢,開了嗎?” 高個子說:“開了,我挂的眼科,說我睜不開眼睛,沒法兒考試。

    ” 矮個子說:“大夫又不傻,你說眼睛壞了她就給你開?” 高個子說:“我知道大夫雞賊着呢,弄虛作假不行,所以讓眼睛真壞了。

    ”說着掀起紗布,露出熊貓一樣的眼睛,“昨天讓我們班勁兒最大的人給了我一下,他打我,我還得請他吃飯———我先回去了,現在不僅眼睛疼,頭也疼。

    打我的那哥們兒初中在體校練過拳擊,拳頭得有四兩一個的饅頭那麼大,不過隻要不落下腦震蕩後遺症,我就不後悔!”然後拄着棍,像個瞎子一樣,一探一探地下了樓。

     “這幫孩子,比咱們當初還狠、還不要命。

    ”我對楊陽說。

     楊陽長歎一口氣:“可憐的孩子們!”然後叫住矮個子,問他叫什麼,矮個子說你管呢。

    楊陽說你别不識擡舉,我是想幫你,如果你叫楊陽,我這有一張緩考假條,你拿去用。

    矮個子說我确實姓楊,但我叫楊明。

    楊陽說,那就幫不了你了,除非你去派出所把名改了。

    矮個子問,你是哪個陽,楊陽說太陽的陽。

    矮個子說,太好了,把陽字的左半邊劃掉,右邊加一個月,就是我的名字。

     楊陽說:“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已經成長起來了!” 楊明說:“姜還是老的辣,兩位前輩如果有空的話,我請你們喝酒,希望能多傳授一些寶貴經驗給我。

    ”然後對我說,“特别是要感謝這位師哥,胳膊一定很疼吧。

    ” 我說:“吃飯改日吧,我們還有事兒。

    學弟你也不用客氣,我用自己的胳膊,挽救了一個二十歲青年的學業,我認為非常值得。

    如果半年後我胳膊還沒好,你不想考試,盡管再來找我。

    ” 15 接下來的幾天裡,喬巧一有空便來醫院看我,不是帶來一包零食給我吃,就是帶來一副軍棋,與我展開厮殺,我不用動手,隻需張張嘴,告訴喬巧哪個子兒往哪走,指揮着部隊進攻或防守,俨然一個運籌帷幄的将軍。

    玩累了,我就靠在床上,喬巧舉着考研書,兩人一同複習,有時候還互相檢查學習成果。

     喬巧拿着單詞書,考查我對單詞的記憶情況我則看着喬巧舉着的政治書,檢查她政治背得怎麼樣,有時候我看着書走了神,想着周舟這會兒正在幹嗎,喬巧背到一頁結束的地方,會自己翻到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