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沙勿略主教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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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水刻意輕聲推開了房門,隻見雷維斯正埋坐在壁爐旁的躺椅上,臉深深藏在雙膝之間,雙拳用力地抵住太陽穴。

    他銀色的長發分梳成格勞曼式樣,雙眼布滿鮮紅的血絲,迸發出狂暴燃燒着的光芒。

    此時此刻,那個原本憂郁的厭世主義者,全身包裹着未曾出現過的激情,他不斷拉扯着自己鬓角的頭發,粗聲吐着氣,臉上的皺紋不住地顫動着。

    從那看起來如妖怪般的醜陋面容,便可知道他腦袋裡絕不可能有所謂的冷靜或者平和存在。

    并且可以斷定的是,雷維斯絕對有某種狂妄的執拗心理,而正是這種執拗讓這位中年紳士發出猛獸般的劇喘。

     然而,當雷維斯看到法水出現時,眼中的懊惱幾乎在一瞬間消失無蹤,他靜靜地站起身。

    這個轉變過于鮮明,以至于讓人産生了剛才是另一位雷維斯的錯覺,而且他所表現出來的态度也沒有絲毫的意外或者嫌惡,甚至可以說有一層白霧般的淡漠籠罩着他。

    同時,在另一邊看不到的面孔上,他的眼睛卻狡黠地轉動,但又不像是責怪法水的無禮行為。

    這種極端異樣的個性,估計隻有被稱為怪物的人才有吧。

     這個房間的裝飾由雷紋圖案的浮雕和回教風格裝飾混合在一起,三條棱邊并列在牆壁和天花闆之間形成平行的折紋,一盞十三燭的複古水晶燈垂挂在格子狀的天花闆中央,散發出妖豔的黃色燈光,照在屋内的家具上。

     法水先為自己沒打招呼就推門而入的行為,鄭重地表示了歉意,然後坐在雷維斯對面的長椅上。

     這時,雷維斯狡詐地輕咳了一下,開口說道:&ldquo對了,剛才好像開啟了遺囑,所以,你是來告知我遺囑内容的吧?哈哈!法水先生,你不認為那是很愚蠢的遊戲嗎&hellip&hellip我可以告訴你,事實上,遺囑一旦開啟就意味着立即生效。

    就是說,不僅表示其期限已到,還必須立刻執行相關内容。

    &rdquo &ldquo原來是這樣。

    既然如此,别說是偏見,連錯覺都不可能出現了。

    可是,雷維斯先生,在那封遺囑之外,我也找到了動機的深淵。

    &rdquo 法水帶着奇妙的諷刺微笑着,接着說:&ldquo不過,關于這一點,我的确需要你的幫忙。

    坦白地講,我聽到了來自深淵底層的奇怪童謠。

    那絕不是我産生了幻聽,而且童謠本身也完全不合邏輯,絕不是能簡單斷定的東西。

    還有就是,我在追查它的過程中,偶然發現了一項定數。

    所以,雷維斯先生,我希望由你來決定這個定數的值。

    &rdquo &ldquo什麼奇怪的童謠?&rdquo雷維斯好像吃了一驚,把視線從壁爐移到法水的臉上,&ldquo啊!我明白了,法水先生,你可以停止這無聊的演出了嗎?像你這般勇猛無比、像極了凱克斯霍姆投彈兵的人,竟然唱起了田園牧歌。

    哈哈!你可真是絕無僅有的天才,還明目張膽地提出要求。

    &rdquo 雷維斯看透了法水的陰謀,激烈地諷刺對方,并反應迅速地加強了警戒。

    然而法水并不在意,神情反倒十分冷靜。

     &ldquo沒錯,剛才我的言語或許是有些戲劇化。

    你可能會覺得我學識淺薄,不過我至今也未曾讀過《論李維》[160]。

    所以,如你所見,我非常坦誠,你當然也不需要懷疑我有任何陷阱或陰謀。

    現在我就把目前事件的情況詳細向你說明,包括你尚未知道的那一部分,然後你再做決斷,如何?&rdquo 法水的手肘往膝蓋處移動,上身前傾,雙眼凝視着對方說:&ldquo我認為,這樁事件的動機,目前有三種趨向。

    &rdquo &ldquo什麼,動機有三種?不對,法水先生,應該隻有一種。

    難道你忘了,遺産的分配唯獨漏掉了一人,就是津多子!&rdquo &ldquo我指的并不是這件事,請你先聽聽我的說明。

    &rdquo法水制止了對方繼續說下去,接着提起了戴克斯比,再從黃道十二宮的解讀,講到小霍爾班的《死亡之舞》,對其所記錄的詛咒意志進行了一番解析。

     他接着說:&ldquo由此說來,問題的重點其實就是算哲四十多年前出國遊曆時所發生的秘事。

    算哲、戴克斯比和德蕾絲這三人之間,存在着某種混亂的三角關系,這一點毫無疑問。

    而且,戴克斯比很可能是因為他的猶太人身份在這場三角戀中最終失敗。

    後來,戴克斯比偶然獲得了設計并建造黑死館的機會。

    雷維斯先生,如果戴克斯比對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懷,那麼他出于報複的目的,究竟會怎麼做呢?他那極為強烈的惡毒念頭,最先讓人聯想起來的無非就是過去那三樁離奇的死亡事件,每一樁事件發生的動機皆不明确,這一點讓我察覺出不一樣的暗示。

    另外,黑死館建成後才過了五年,算哲就大幅度進行内部改造,這可能也是因為害怕戴克斯比會通過黑死館進行報複而采取的對策吧。

    不過,最讓人震驚的是,戴克斯比在四十年前記述玩偶的文字中預言了今日之事。

    這讓我不得不認為,戴克斯比的怨念仍舊殘存于這座黑死館某處,而且其存在的方式絕對超越了人類智慧所能想象的範圍。

    更明确的表述就是,當年戴克斯比在仰光跳海自殺這件事是否屬實,還有他本人是否真的死亡,還值得認真考慮。

    &rdquo &ldquo戴克斯比,嗯&hellip&hellip如果這個人真的還活在世上,那麼今年已經八十歲了。

    但法水先生,你所說的童謠就是指這個嗎?&rdquo雷維斯的态度依然帶着嘲諷。

     法水不以為然,他淡然地接着說:&ldquo戴克斯比荒誕無稽的妄想,也許同我杞人憂天的想法隻是偶然重合,可是一旦摻入了算哲先生的問題,我想不會再有人認為這是我想太多了。

    動機之一顯然是算哲對遺産分配所采取的處置方式。

    旗太郎、津多子等五人也牽扯其中,盡管緣由各不相同。

    還有一點十分可疑,就是遺囑上所寫的制裁條款,在誰看來都是幾乎不可能實行的事。

     &ldquo雷維斯先生,如果說,戀愛屬于心靈意識的範疇,那麼我們又該如何證實它的存在呢?所以我認為其中具有算哲那令人費解的意志。

    就是說,開啟遺囑或許會導緻新的疑惑。

    但即使這樣也無所謂,這種疑惑并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有迹可循的。

    此外還存在一種内在動因,與前面所述的兩點相通。

    雷維斯先生,我必須坦白地問你,你們這四位外國人士的出生地和身世與公開登記的資料不一緻,對吧?比如克利瓦夫夫人,資料上顯示她是高加索地主的第四個女兒,實際上她卻是猶太人,對嗎?&rdquo &ldquo你連這個也知道?&rdquo雷維斯的雙眼不禁睜大,但是臉上的驚愕很快便平複下來,&ldquo不,歐莉卡小姐的情況或許隻是特例。

    &rdquo &ldquo但也正是因為出現了不幸的巧合,才不得不追究到底,揭開事實的真相。

    更何況,還存在着一張死亡啟示圖,不僅與事實一一對應,還暗示了這一家族的特異體質。

    如果結合你們四人自年幼時就被帶至日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