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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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來。

     立夏子呻吟起來。

    那是從内心發出的恐怖的呻吟,她劇烈地顫抖着。

    她想再劃根火柴,可是手怎麼也不聽指揮了。

     總算劃着了一很,她将火光向朝永的臉部移去。

    他的身體有些彎曲而且向上挺着,而臉卻深深地紮進了枝葉濃密的羊齒苋中。

    這奇怪的姿勢,好像已經道出了那不吉祥的預兆。

     立夏子不由地移動了一下火柴,察看朝永攤在地上的左手。

    他那隻片刻不離身的瑞士銀表,像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秒針依然一格、一格地向前跳動着。

     四點二十四分。

     吃完安眠約,躺下去是十點半左右。

    這麼說,已經六個小時了。

    在立夏子吃安眠藥酣睡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扔掉燃盡的火柴杆,立夏子雙手握住了朝永的手腕。

    就在握下去的一瞬間,她哆嗦了一下,這手像石頭一樣又冷又硬,哪裡還像一隻活人的手呢。

     立夏子感到毛骨悚然。

    一種難以言狀的恐懼和絕望,像滔天大浪向她席卷而來。

     立夏子如癡呆一般、張開大嘴嚎啕痛哭起來。

     朝永一個人死,他大概沒有吐出藥來吧?——不,不是。

    他是被刀子刺死的!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黑暗中,立夏子吸了口氣,突然某種記憶複活了。

     汽車在伊豆路上奔馳的時候,立夏子發現有人跟蹤他們。

    一直尾随在他們車後的小型車,大概就是監視他們兩個“旅行人”的冷酷的兇手吧? 難道兇手一直在跟蹤着我們嗎? 朝永吐藥以後,一定也蘇醒過來了,時間隻不過比立夏子要早。

     但是追蹤者并沒有放過他,當朝永醒來,正打算站立起來時,兇手從他背後刺了一刀。

    而且還将刀柄放在立夏子的右手裡,然後逃走了…… 是的,隻能這樣考慮問題。

     ……追蹤者也許并沒有逃,現在還躲藏在附近呢! 立夏子上身都僵直了,胸口憋得發慌,使她幾乎窒息。

     “九死一生的朝永又推入死亡深淵的敵人也許在黑暗的角落裡,正虎視眈眈地窺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呢。

    ” 立夏子的身心被朝永之死帶來的恐懼緊緊地包圍着。

     如果不逃走的話……不,要盡快悄悄地離開此地,越快越好。

     立夏子雖然渾身仍然在劇烈地抖動着,但她在拼命地尋找着什麼。

    手指碰到了安眠藥的藥瓶,她順手扔掉了。

    此刻,又觸到了自己那個放火柴的背包,她用手緊緊地捏着火柴,發現裡面隻剩下幾根了。

    此時此刻能找到手電筒該有多好啊。

    但是要逃脫敵人的眼睛,亮光無疑會帶來危險。

     而眼前這個巋然不動的黑暗世界,沒有光明又怎麼能逃得出去呢? 恐怖把立夏子逼到了一個絕望的境地。

    眼看她就要發瘋了,她不顧一切地又劃亮了一根火柴。

     慶幸的是,第二根火柴的光,使她找到了滾到野菊花叢中的手電。

    電筒上沾滿了夜間的露水,握上去又濕又涼。

     立夏子打開了手電。

     她把背包挎上左肩,右手拿着手電,用力踏穩了搖搖晃晃的雙腳,站了起來。

    她現在已經沒有再看朝永一眼的勇氣了,隻是不停地痛苦地抽搐着。

    同時她也覺得:此時也不能再去看望朝永,如果這樣做,說不定隐藏在黑暗中的敵人會馬上向她襲擊。

    電光隻照在自己的腳下,也許會安全些。

    她現在唯一的願望猶是從這惡夢股的現場盡快地逃出去。

     立夏子擡着麻木的雙腳,跨過橫在路中的樹幹,扒開繁茂的灌木叢,拼命地朝着來時的方向奔去。

     在黑沉沉的夜空下,大地之間已經透出微弱的曦光,黎明就要來了。

    可是立夏子的心仍然被濃重的烏雲籠罩着。

     藍……黃……紅三色的光,有規律地交替出現着,它給眼前的物體不時地改換着不同的顔色,紅色的消失了,一片微暗……随後藍色的又被點燃,映照得房間裡的書架和旁邊的牆壁泛起一層藍色的光。

     對山的霓虹燈又到了點燃的時刻…… 透過薄薄的窗簾,那柔和的乍明乍暗的燈光,在立夏子的心目中,是最值得懷念的東西了。

    未過多時,立夏子頭腦中的那近乎怪延的且異常鮮明的記憶一下子全部蘇醒了。

     如果能從幽深黑暗、密密匝匝的杉木林走到縱行道外面的話,那是再幸運不過的了。

    路也許并不遠,但是一旦走錯方向,就隻能再次陷入那茫茫的林海之中。

     當立夏子來到縱行道入口處的标示牌前面的時候,東方己漸漸露出了魚肚白。

    然而,高爾夫球場的周圍,仍然是一派靜睡的氣氛。

    設在彎彎曲曲的私人道路旁的螢光燈還在發着淡淡的光。

     立夏子以飛快的腳步,沿着昨天來的路線,馬不停蹄地跑着。

    睡魔還沒有離身,如果停下來,就會不知在哪兒一頭栽下去,一睡不醒,或者同朝永一樣,死于非命。

     渴,渴,難以忍受的幹渴也在無情地折磨着她。

     當立夏子來到伊豆公路的時候,從後面開來的出租汽車發現了回頭張望的立夏子。

    于是馬上減慢了速度。

    汽車前面撲着靜岡汽車号碼牌。

    這輛從熱海朝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