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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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九月十三日下午二時三十分一一一野添立夏子穿着一件自己最稱心的橄榄色連衣裙,肩上背着一個同顔色的皮包。

     這是一個殘暑強烈、天氣晴朗的秋日.在挂着薄透輕飄的窗簾的公寓房間裡,陽光透過窗簾射了進來。

     在一間六鋪席的西式客房裡,擺放着床、西服櫃、桌子等生活必須家具,屋裡顯得空落落的。

    小廚房裡備有供一個人使用的炊具……說起進大學兩年來往的這個房間,連立夏子自己也從中體味不到一點“生活的氣氛”,現在,更沒有必要再去打掃它,隻是粗略地整理一下,就足夠了。

     在這個房間裡度過的日日月月,對她來說的的确确是空虛的,不足日戀的…… 立夏子最後又環視了一下室内,她并沒有湧現出依依惜别的情感,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因為她已經決定去那麼做。

    立夏子同朝永約定好三點半在東京站新幹線的站台上見面。

     朝永對妻子任何留言也沒寫,隻是說,工作需要到關西出差四、五天。

    然後便辭别了妻子,出了家門。

     立夏子也決定不向任何人言明真情。

    包括父親,大學的朋方、還有酒吧的女店主。

    過不了幾天,有人就會懷疑立夏子失蹤了;又過不了幾天,人們在遠離東京的山間密林裡,發現了她和一個中年男人緊靠在一起的屍體……這個消息又轉給了在靜岡的父親。

    噩耗傳來,這對父親是一個多麼沉重的打擊啊。

    一瞬間,父親就會變得惘然若失,接着,種種的悔恨和自責都會向他襲來。

    一想到父親那張痛楚難忍的臉,立夏子的心底就出現了一種悲哀和近似複仇的快感夾雜在一起的奇妙的感情。

     立夏子借公寓的電話,給酒吧間的歌手通了電話,請他轉告店主:她因身體不适,想休息一下。

    樸實的歌手絲毫沒有可疑立夏子的用意。

     立夏子環視室内,當目光觸到書桌的時候,突然她想應該給松野文代寫點什麼留下…… 文代是立夏子在靜岡時從小學到高中時代的同班同學。

     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

    文代沒有上大學,二十歲的時候,嫁給了東京的一位職員為妾,現在已經做媽媽了。

    她過着同立夏子聽接觸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平靜的家庭主婦的生活。

    立夏子平時沒事一個月也要例行到她居住的下北澤的公司住宅去拜訪一次。

    現在,立夏子想不露聲色地隻給她寄一封永别信。

     對此,立夏子也隻是想了想而已。

    因為她思忖到,如果文代覺察到這封信隻是送給她一個人的秘密遺書時,可能會造成她一生的精神負擔。

     立夏子從窗簾縫隙中,瞟視着澀谷的街道。

    在窗戶的正對向,一座大廈正在拔地而起,原來她每看一次,大廈似乎都有所變化。

    這時她突然想到:這座大廈竣工之時,該是什麼樣子呢,可惜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一種凄然之情油然而生。

     來到走廊,她把門輕輕地關上,然後悄悄地說了聲“再見”,就強裝笑臉地離開了。

     午後的公寓,阒無一人,一派寂靜。

     炙熱的陽光傾灑在東京站新幹線的站台上。

    星期日的下午,人們就像曬蔫了的花木,動作顯得那樣地遲緩而又懶散。

     立夏子向停放綠色列車的方向走去,這時,朝永也從對面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同往常一樣,他,黑色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身穿一套仿佛見過的淡灰色整潔的西裝。

    與平時不同的是,他手提一個小旅行袋,戴着一副茶色太陽鏡。

     兩人剛一靠近,朝永馬上用右手緊緊地挽住了立夏子的上臂。

     他大口地喘了口氣,說道。

     “你真的來了——這是我最擔心的……”然而太陽鏡後面的那雙眼睛,卻閃着明亮、銳利的目光。

    看上去,正如他所說的,立夏子能否踐約,确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而立夏子卻覺得他的話像一股暖流沖擊着自己的心房。

     “沒有被家裡人察覺嗎?” “沒有。

    我告訴她:與關西有老交情,去拜訪一下,再籌集點資金。

    她隻說了句‘這麼回事。

    ’大概我的妻子對于我這個将公司搞得瀕于倒閉、把她也牽連進去的丈夫,從心裡就憎惡不己吧。

    而你畢竟是誰也不連累啊。

    ” “哎,隻是請别人帶個口信兒給店裡,說我休息幾天。

    ” “啊……” 朝永點了點頭。

    立夏子這樣做,同樣是按着昨天晚上商定好行事的。

    此時,他露出了一副坦然、輕松的神情。

     兩個人乘上了十六點零五分發出的列車。

     列車的車廂裡,旅客寥寥無幾。

     他們在靠窗戶的座位上相對而坐。

    偶爾也聊聊天。

    朝永講了些前幾年他到國外旅遊時耳濡目染的異國風土人情。

    立夏子一邊望着車窗外的桔園,一邊講述着母親在世時,全家人到靜岡外的山丘上,去守桔園之類的朦胧的記憶。

    在别人眼裡,他們一定是一對夫婦,要麼就是一對秘密外出旅遊的情人。

     下午五點整,他們在熱海下了車。

     雖然不足周末,但也不乏上下車的旅客。

     漸漸西沉的太陽,把繁華的商店群照得一片通紅。

     在火車站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