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國民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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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呢?”乃作罷論。

    我做“中國革命領袖”的機會遂斷送了,呵啊! 入夜後,鮑的列車升火待發。

    馮前在蘇俄聘來的軍事顧問,如烏斯曼諾夫、謝福林等,均随鮑回國,預先上車。

    (聞鄧演達及共産黨數輩均同車而去,惟未見露面。

    ) 我随馮氏及高級軍官親到車站“歡送”。

    馮雙手遞給他一個公文大封套,内有聘請鮑為“高等顧問”的聘任書,還口口聲聲請他以後不遺在遠,多多指教。

    随由許骧雲送上大紅绉紗一匹,算是馮的薄禮。

    一時,軍樂大作,各人一一與鮑握手道别,機車汽笛嗚嗚,鐵輪軋軋,列車緩緩開動。

    鮑羅廷果然走了。

     在結束本篇之前,還應把一個重要消息報道&mdash&mdash這是事後馮氏告我的。

    當鮑氏由漢赴鄭時,汪兆銘有密電與馮,請馮就地殺之。

    但馮不上當,不肯下手,并指出這是曹操假手劉表以殺祢衡,而劉表又假手黃祖殺之之手法。

    (此事已載馮著《我的生活》頁七〇四。

    )反而特派高級軍官二人随車保護鮑,直送到庫倫。

     鮑氏列車向西行,至隴海鐵路終點,乃轉乘汽車入陝西,經甘肅,而穿過大沙漠,直到外蒙古庫倫,轉乘西伯利亞火車回俄。

    事後,聞于途間有一輛汽車失事翻車,乘客與物資有損失否,則不知矣。

    于是,國民軍聯俄容共史之最後一頁告結束了。

     河南之黨務政治 馮氏自徐州回豫,即注意于黨務政治方面。

    由開封政治分會主持各級黨務,以鄧飛黃任秘書長。

    鄧嘗與左派分子等,響應汪兆銘之反宗教運動。

    但才一發動,即被馮立刻禁止,當面嚴厲申斥雲:“本軍幹部士兵多人一向笃信基督教,而今則有信奉伊斯蘭教之馬鴻逵、馬鴻賓等數萬人加入,共同從事革命。

    本黨根本主張信教自由。

    難道你們必要本軍信基督教者一律背教,又必要信伊斯蘭教的人吃豬肉,才許可他們革命嗎?真胡說八道,荒謬之極了。

    ”反宗教進行乃停止。

    凡此皆幼稚與過火之病。

     又有一趣而怪的事發生。

    薛笃弼掌民政,忽嚴令全開封商店大門,一律要髹藍色,以示黨治。

    一時外國顔料價格飛漲,商民苦之。

    馮氏方出巡他處,聞而急電制止,前令乃取消。

    在清黨分共以前,濃厚之紅色标語随處可見,但标語政策,收效實微,而且鄉村愚民智識程度過低,究不知标語意義是什麼,有時且鬧出大笑話。

    例如:豫西有一村婦偶然聽到人家讀出“打倒投機分子”一語,即吃吃不絕地笑說:“馮玉祥真好,連&lsquo偷雞&rsquo的毛賊也要打倒!”諸如此類的笑話太多了。

     尚憶起兩趣事,可反映正當聯俄容共時馮氏對俄人的态度。

    其一,他對于俄軍事顧問烏斯曼諾夫等,隻作禮貌的優待,實則并不信任,尤其不肯告以本軍秘密。

    一次,烏公然詢問西北軍某種内容,馮大為不怿,反問曰:“烏同志,你知道中國文字&lsquo顧問&rsquo二字是何意義嗎?那是,凡我&lsquo顧&rsquo而&lsquo問&rsquo你之時,你就說話。

    ”意指,如不問則不必說。

    烏面有赧色。

    他恐其難過,再補說一句:“但是如果我一有所問,你必須盡所知以答啊!”兩人乃一笑而散。

    其次,當武漢諸公到鄭州開會時,軍事顧問俄人加倫将軍(加倫原名Blucherov,見李應林譯文《加倫将軍之出身》,《逸經》九期)亦随往。

    加倫欲與馮氏會晤,馮氏約其明晨六時。

    屆時,加倫猶高卧未起。

    (時,加倫與餘同寄寓中國銀行寓所。

    )及托人向馮氏道歉再約時間,馮指定明日五時;兩人終至緣悭一面。

     尚有一事足述者,有一基督教牧師名浦化人者,在馮軍中任傳教工作多年,為人忠直誠笃。

    馮氏自蘇俄回陝後,謂其頭腦陳舊、思想頑固,嘗命其随鹿鐘麟往俄學習。

    數月後回豫,馮氏派其任勞工福利事務,嘗撥款三千元為事業費。

    及清共後浦忽遁去,留下别函反指馮“頭腦陳舊、思想頑固”,不堪共事,并謂所撥款已盡分給工人雲。

    馮氏命我們徹查,确實證明其有派款之事。

    原來浦氏在俄已加入共産黨,由至陳舊頑固一變成為至激烈分子,可謂兩極端會合了。

    所可異者檢查其遺物乃發現共産黨所發命令一件,着其照常繼續傳教雲。

    蓋借此外衣以掩護其工作也。

    馮氏循例下令通緝,但令文卻寫“蒲化人”名字,則根本無蒲姓其人,亦幽默之甚矣。

    此案遂以不了了之。

    (浦後來在南京為國民政府拘捕,馮氏一力保釋之。

    又:當時另有一與浦志同道合相與合作的董健吾牧師,國學甚優,亦離軍回滬。

    我主辦《逸經》時屢以“幽谷”筆名撰考證文章投稿。

    ) 其在政治方面,新的省政盡力整頓财政,提倡黨化教育,改良民政、司法等項。

    當時,馮極力羅緻人才,厲行新建設。

    教育家淩冰、查良钊、鄧萃英、陶行知等,及唐悅良、黃少谷、孟憲章、馬伯援、王瑚、谷鐘秀、焦易堂、馬福祥(馬鴻逵父)等均在軍中或政府中服務,或任顧問。

    王正廷來豫一度任隴海鐵路督辦。

    (王氏後來在國民政府任顯職,時以軍政重要秘密消息告馮氏,故馮氏每遇緊要關頭,得事前籌劃應付方法。

    嘗話餘:“他是我們駐京的高級偵探。

    ”)孔祥熙其時猶未得勢,亦常來聯絡。

    洛陽、鄭州、開封三地,冠蓋甚盛。

    一時,政治煥然刷新。

    所可記者,則在開封辦一政治訓練班,有男女學員千餘人,是為三省行政、黨務、民衆運動及政治工作等之儲才館。

    又設立“農村組織訓練處”“改良工人生活委員會”“放足處”等機關,以施行新政。

     前敵政治工作 自清共後,全軍政治部改組;以郭春濤任代理部長(薛笃弼仍兼任部長),“前敵政治工作團”之組織為委員制,成績不大。

    到鄭州後,團長鄧飛黃盡向馮報告經過。

    馮一怒解散之,另設“前敵政治部”,以我為主任。

    (時,唐悅良到鄭,接任外交處長。

    )我即積極進行編組,就地征得年富力強、具革命精神而有高等學曆之青年數十人為工作人員。

    有餘前在北京創辦之今是學校教職員數人遠道來投;全體人員,除總部數人之外,分為兩大隊。

    八月間赴河北工作,駐黃河北岸之新鄉。

    時吉鴻昌師亦駐此。

    曾聯合開“軍民大會”一次,以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及奉魯軍閥為宣傳目标,赴會者二萬餘人。

    随令第一大隊赴最前線彰德,第二大隊赴豫西焦作,分頭展開工作。

     第一大隊出發後數日,得聞彰德地方不靖,工作進行為難,餘即乘車前往親自督導。

    至則知該隊正在籌開“軍民大會”,而環城遍地之“紅槍會”衆蠢蠢欲動,險象環生。

    “紅槍會”者,為當地愚民之一種迷信組織,另有“扇子會”等名目,皆白蓮教之餘孽也。

    迷信符咒仙佛,鹹自信刀槍不能傷。

    前月奉軍敗時,各地村民蜂起為難,繳械甚多,其勢愈張。

    浸假雜有流氓土匪于其間,于是居然有首領,有組織,到處滋事。

    彼等不知主義,不講道理,惟事恃強淩弱,搶劫财貨,橫行霸道,為害地方,愈聚愈衆,日肆嚣張。

    其時,又受了靳雲鹗運動起事響應,專與馮軍為難,情形更複雜困難了。

     馮軍駐防彰德者,為吉鴻昌師之吳金堂團,約千人。

    吳與我曾邀約會衆首領會議于城内,盡力勸導,曉以大義,但終無效。

    迨吳團奉令調防,城内交由民團馬曉軍營長駐守,有衆五百人。

    是夜,吳金堂團開赴車站,邀餘同行。

    中夜機車發動之際,“紅槍會”衆包圍車站,放槍示威,尋而我全隊工作同志均奔至車站會合,有一人被會衆殺死。

    整夜時間四面土炮聲響,即召集各處會衆之訊号也。

    由是,愈聚愈多,宣言非我軍全體繳械不放行,亦步武前月對付奉軍殘部之舉動也。

    吳團長沉着應付,苦戰兩日不得脫。

    幸仍有電報與師部通消息。

    馮氏已知其事,但不欲派大兵接應,免民衆傷亡。

    吉無奈,連夜與旅長張印湘親督數十人肩擡機關槍四挺,趕至現場;再戰一日,亦無法解圍。

    即于下午派隊四出進攻,追奔逐北。

    乘夜間冒大雨突圍,沿鐵路南撤。

    我政治部員均随行。

    全軍辎重均為劫奪。

    留守之五百民團複被殺斃不少。

    于是彰德一帶,落在匪手,殺人越貨,人民備受蹂躏。

    此處為北伐必經之路,萬不能失。

    馮氏乃派大兵往剿,所派為吉鴻昌及馬鴻逵兩師。

    兩日内悉平之,殺會匪約千人,恢複城池,維持地方。

    派重兵緊守此最前線,以防奉軍。

     是役,我前敵政治部人員全體幸得生還。

    我個人因中途遇伏,與全軍沖散,危險萬分。

    乃孑身回車站,避匿工程師同鄉梁绮濤君家中,即“割須棄袍”,化裝鐵路人員,多日後始得回新鄉、鄭州。

    時,馮氏及南方諸友均相信餘已遇難矣。

    自經是役之後,馮氏以大戰時期前敵工作人員常與軍隊脫節,而且收效亦微,即表示改組之意。

    同時政治部代部長郭春濤亦因某種政治關系素不欲餘自樹一幟,乘機建議解散。

    馮氏即決定遣散我部人員,另留餘擔任他種工作焉。

    (是役經過《我的生活》頁七一二,對我個人頗有獎語,但記事不盡确實。

    )以上所述概況,多限于河南一省,以其為馮當時駐節親自治理之地,亦多為著者親曆目擊之事。

    其關于西北陝、甘以及河南等省之施政詳情,備載李泰棻《史稿》,茲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