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行伍間的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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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問道:“老馮,我知道你向來不會诳人的,你能對我們說這一次出的是甚麼數嗎?”這“馮傻子”真告訴他們“是三”。

    于是衆人都傾囊地下注在“三”上。

    開寶之後,果然是三。

    馮還以為是開開玩笑罷,可是衆赢家認真起來,要他賠錢。

    結果:不特連他個人所分得的偏财都輸光了,而且連一個朋友信托他,存在他手上的錢也賠完了,還不夠數,更要欠下一身賭債。

    過了幾天,隊伍奉令在蠡縣點名,每兵發了四個月軍饷,他的饷銀全拿去結賭賬。

    尤可憐者,那個寄款在他手的朋友被遣散回家,馮氏也沒錢還他,真對不起信托自己的朋友。

    焦灼與懊悔交迫于心,他從此深覺賭博之為害,當即下了決心以後畢生不再賭,并且起誓:“假如以後再有賭博的行為,将要把自己的手砍掉以為懲罰。

    ”上文曾叙述他幼年受了嚴父的熏陶、督責和訓練,已戒絕煙、酒、看戲等嗜好,自是以後,更與賭博絕緣,對于其克己寡欲的人格之養成,百尺竿頭又進一步,未始非此一大打擊之功也。

     改隸淮軍 光緒廿七年正月(一九〇一)殘餘的練軍奉令改編為“淮軍”(因直督李鴻章向兩淮鹽局借款充軍費,以改名“淮軍”為條件)。

    一營共三百八十人,左、右、前、後四哨各八十人。

    每哨設哨官、哨長、教習各一人。

    馮氏隸呂本元所統之元字前營。

    因他平素喊号和操練均極純熟,得拔充右哨教習之職。

    編妥之後,隊伍被派赴肅甯、安平、博野、祁州、易州、涞水、廣昌(民初改為涞源)等屬剿匪。

    易、涞、廣三屬間多河流,隊伍常要過河。

    他在營中有兩個好友&mdash&mdash一老一少。

    老者怕寒不敢涉水,少者膽小也不敢涉。

    每次過河,都由其仗義背負他們。

    哨官啧有煩言,但他以患難相助、背負老幼是大丈夫義俠所為,長官申斥,所不顧也。

    但因往還涉水多次,他自己身體受害了。

    後來他腿上常有寒氣,至在豫時也曾發腫得很厲害,大概是在這時候種下的病根。

     在這剿匪的差遣中有故事三則,馮氏每樂于為人道及。

    有一天早晨,兩個兵士在街上閑談,互相問答,把營中的秘密軍機都說出來了。

    偶然被匪徒竊聽,全軍遂遭了截劫,以至損失彈藥、饷銀、洋槍等軍實。

    他因此得了一個“恪守秘密”的教訓。

    又有一次,軍隊分兩路出發,被土匪偵知他們所走的一路,預先在山口埋伏,攔出襲擊,結果:官兵死傷在槍彈和馬蹄之下數十人。

    各長官一聞槍聲,便四處逃跑。

    有的逃往民房躲在面櫃裡,後來被士兵搜尋出來,弄得渾身是白,變成粉團,真是可笑!這一次又給了他一個“偵探須清楚”的軍事教訓。

    再有一回,軍官們聽得偵探報告,有匪徒數十名,連槍帶馬窩藏在某處某村。

    管帶不問青紅皂白,立刻帶兵往剿,将近到村即如臨大敵般下令開火。

    打了數十分鐘總不見還槍。

    比及入村,卻不見一個土匪。

    莊主滿口呼冤,管帶也難下場,隻勉強說他們不該有兩根長槍(為自衛用的),胡亂埋怨一頓,率兵退去。

    這又令他得了一番“不能輕信報告”的教訓。

    此少年時代行軍的經驗,皆足以增長馮氏軍事實驗的知識,對于他後來用兵是很有價值的。

     是年十月,匪患平息,馮氏随軍回保定,駐豐備倉。

    十一月,光緒和西太後回鸾,駐跸保定。

    時,馮氏在卡輪任清道職,因得見帝後儀注容貌,覺其驕奢過甚,極不愉快,但隻印之于心而不敢宣之于口也。

    翌年,隊伍奉令開赴東陵皇差,而他則被派留守保定。

     當時,軍饷月發三兩三錢,月以三十三天計,扣去服裝、蔬菜等費,毫無盈餘。

    馮氏戲作歌曰:“三十三天三兩三,除了吃的剛夠穿。

    ”當兵之苦,可想而知!他素笃于孝思,每以老父遠隔天涯,多年分散,未能承歡膝下,自愧無以為人,故常以為大憾事。

    因此,一向極力撙節費用,不敢妄花一文,并且發憤讀書,操練之餘,手不釋卷,所以力圖上進,冀多得軍饷以資迎養也。

    但因軍食不相宜,自奉又過儉,而晝夜攻讀又過于疲勞,因之身體瘦弱,精神日壞一日。

    時,同棚好友尚得勝屢勸之。

    馮氏則為凄怆之答語曰:“力學上進,冀多得薪饷,或可有迎養之一日,否則終身将無再見老父之時了。

    ”聞者辄悲其言,憫其行,而嘉其孝思壯志焉。

    (按:尚君後來在西北軍任兵工廠長。

    餘從征時,相交甚笃。

    所知道馮氏早年的逸事,許多是由其口傳。

    他為人正直笃實,君子人也。

    補筆書此,以紀念之。

    ) 馮氏在淮軍,既苦于薪饷太少,恐終不能遂其迎養之志。

    又見軍營積習太深,功過不明,賞罰失當,士卒疾苦更無人過問,實是腐敗異常。

    他自己雖身為教習,而位卑言輕,積重難返,明知無能啟迪同人之愚魯,及發展自己之抱負,于是早萌退志。

    适于此時,袁世凱練“新建陸軍”,整齊嚴肅,壁壘一新,大有蓬蓬勃勃的氣象。

    馮氏羨慕不勝,每想及那裡,一種新希望便油然興起。

    當留守保定頗為清閑之時,遂毅然決然退出腐化無望的淮軍,而投入前途光明遠大的新軍。

    自此之後,馮玉祥壯年時期之軍人生活,又脫離充滿苦難、災劫、磨練的經驗,而别開生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