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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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羞雲怯雨,就是分内。

    晝宵一念,尚冀天或垂憐,幸逢君子,複睹天日之照臨。

    年今十五,猩血尚留臂上。

    今天得蒙相公之垂憐,相公如不以妾身為風月中鄙類棄之,則妾願随樵爨之列,妾不敢辭。

    ”公子又驚又憐,欠身答道:“桂娘既以苦衷喻我,照知此心,亦豈負桂娘哉!餘是鹹甯一秀才,年與桂娘同。

    粗辨魚魯,僥幸入泮。

    雙親在堂,過于慈愛,要得才美兼全,方許絲夢。

    我又有一般癡想,若不遇兩全,甯可終身不娶。

    今日幸逢桂娘之有一無雙,正是天從人願呢。

    ”蟾月正容道:“相公何見外至此。

    人倫以伉俪為重,是故詩經三百,關雎為首。

    龍繇一篇,乾坤定位。

    然後萬物滋育,不可一分疏忽,必有父母之命,媒妁明正,門當戶對,涓吉合卺,拜天地祖先,親迎是為夫婦。

    有若賤妾,名在妓籍,才貌沒稱,邂逅于青樓歌舞之場,甯可比議于壺儀。

    隻望相公不嫌鄙卑,設置箕帚之末,于分足矣。

    相公才藝,必不讓頭于今榜。

    華門名閥,不患無淑女。

    妾身從此杜門潔身,以俟相公之俯察,更有何辭呢。

    ”公子聽來,尤覺明快,半日複道:“我于前春,赴圍到華陰。

    有秦家閨女,唱和詩童,又瞥然望見他容貌,可與桂娘為伯仲。

    後聞秦禦史被慘禍,家屬盡為沒入掖庭。

    今無用可言,天之生才色,既有秦氏女,又有桂娘,複豈多出絕豔于一世乎!”蟾月笑道:“相公之言,太近管窺。

    大凡天之生人,有大仁,又有大惡,又有奇才,人所共稱之外,其它皆無足大異,隻沒個名稱些。

    是故大仁應運而生,大惡應劫而生。

    奇才絕貌,應時而出。

    大惡固不足論。

    以大仁言之,堯、舜、益、臯、夔、稷、(占内),四嶽群牧,同時而出。

    孔夫子時,十哲之外,七十子亦皆聞道禮義之類。

    又以将帥言之,楚漢之時,漢有韓、彭、哙、勃,楚有穰苴、黥布,與秦之王翦、欣翳,同時并出,俱有萬夫不當的力。

    漢、魏、吳、三國時,名将勇武,百餘半時。

    文章亦然,于盛唐之世,女子之才藝容貌,豈獨悭于一時之多乎。

    概以天之清明靈秀的氣,在天為瑞日祥雲,和氣甘露,在人為大仁、大智、大勇。

    文章豔色,總是文明昌盛之世,在多并時者。

    相公何為小觑的話來?唐明皇、隋炀帝時,宮中絕豔的粉黛,奚特百千人哉!此則應所尚而然呢。

    ”楊公子見他說得這般重大,說起來不徒歎服,反覺了茫然自失,半日無語,才道:“桂娘真天仙谪降了。

    ”蟾月又道;“秦姑娘,必是秦禦史女彩鳳姐。

    禦史曾為此州知府,鳳姑娘與妾同庚。

    其高才豔色,誠出絕世。

    但相公何以相見唱酬乎?”公子就将楊柳詩和韻之事,細述一遍。

    蟾月道:“真奇事,奇事。

    鳳姑娘不忒才貌,伶牙乖覺,人所不及,又有丈夫的志。

    但今不可再會,宜乎相公之傷惜。

    秦禦史老爺,為政清白剛正。

    聞被奸黨構陷,全家屠戮,此州的人莫不傷悲。

    ”公子尤為之歎。

    蟾月又道:“若複青樓中人物,人所賤卑。

    而又有三絕之稱:江南萬玉燕,河北狄驚鴻,洛陽桂蟾月。

    蟾月,是妾身,固是虛名,不足道也。

    玉燕,江南迥絕,雖不得見面,聞說城之豔,百個難揀一個的。

    狄娘,是妾之中表姊妹,長妾一月,自幼在一張桌兒吃飯,一張牀兒睡覺,比别的姊妹們分外的不同。

    後來大了,随各星散,端的天下之奇才絕色。

    狄娘亦良家女,早失怙恃,育于舅母。

    美麗之名,稱于一世。

    媒婆盈門,千金為資者,日以十數。

    狄娘又有一般癡病,非一世之奇男子,不願奉其箕帚,欲效臣擇君的想。

    自托于青樓,公子王孫之筵,名公巨卿之會,日與之促膝。

    狄娘之心堅如金石,妾所知之。

    曾與妾身有同事一人之約,祝天共誓。

    今雖天南地北,一片靈犀,相照不渝。

    妾今托身于相公,狄娘亦當自歸于相公,妾身願為月姥,紅線之系,相公不可不知罷。

    ”公子又願他長篇大套之說話,便道:“桂娘說來,隻使人如入桃源一路,不尋界境,先自心迷神醉。

    雖然青樓中名譽,苟如桂娘之言,閨閣中獨無與狄、桂兩娘并驅者乎?”蟾月道:“可不是乎!閨閣裡豔色,豈獨比之行院中乎?妾之目見,無如秦姑娘。

    比肩耳聞,雖有,有難輕說。

    ”公子道:“但說不妨。

    ”蟾月嗫嚅不言。

     未知蟾月所言何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