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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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相聚剽掠,見礦民向化自安,遼兵亦歸剿穴,更無興鬧侵邊之舉。

     禦史與團練使,同為屯兵營紮,留了一月,慰撫礦民,安土歸農。

    上表奏明,朝廷遂設屯兵備禦,将為撤兵複路。

    滿城文武俱來參候餞别,禦史各各慰安,一路回程。

    廖将軍嚴束隊旅,所過秋毫不犯,百姓無不壺漿迎送。

    旌旗耀日,刀槍如霜,自不必說。

     一日,行至延安府。

    禦史驅馳原隰,早定館舍,暫為倚忱。

     忽有一個書生,便衣進前。

    禦史驚起看時,眉分春山,眼如秋水,潘嶽之風彩,年可十五六。

    禦史問道:“兄長曾無夙契,今賜贲顧,有何所教?願聞高姓大名。

    ”那書生再拜躬身道:“學生姓狄,名伯鸾。

    北方之人,生于遐陬,學術空疏,書劍無成。

    願得一侍大人君子,以托終身之事,自效雞鳴狗吠之誠。

    今聞大人德量海涵,不遠千裡,敢蹑車塵,不嫌自薦,唐突進見。

    今蒙聖德,不以遐陋而疏棄,款賜包容,自幸已有托身之所也。

    ”禦史一見其顔,已先情投意合,答禮道:“在下塵臼中人,尚不遇良朋碩友,談情話心。

    今荷狄兄遠訪于道次,一對清範,自不覺清如潭水,味似醇醪,令人未飲,已先心醉。

    ”狄生不勝感謝,謙讓一回。

    自此同在一處,行則并镳,止則同榻,須臾不舍。

     狄生心透識遠,語言爽利,志氣不俗。

    禦史日興契合,狄生雖無倚馬之才,唱和詞章,禦史随景題詠,必興誦喻,狄生随句達意,無不中節。

    禦史尤為奇道,道:“狄兄雖無七步成詩,藻識明澈。

    昔白樂天,喜有解詩媪。

    今我得狄兄,解詩友呢。

    ”狄生亦笑。

     一日,行至宜陽,洛陽将近。

    狄生告道:“自此無遠,有親戚嬸姑,暫且分路,找尋訪見也。

    趨明天追會洛陽館舍了。

    ”禦史雖甚怅然,不能挽止,便道:“狄兄無違約期。

    ”狄生應答,坐下自己牲口,獨先揚鞭而去。

     且說禦史分送狄伯鸾,自如失侶之雁,獨行無聊。

    及至洛陽,府尹、文武官員迎來候谒,俱道礦氏招安,遼釁自息,贊歎禦史洪福,設宴接風。

    禦史一一接應,各自散去。

     不覺西日已暮,獨依靠背,自言自語道:“桂娘消息,今又杳然。

    複見之期,将在何日?”不勝悒悒不樂。

    走堂的進來,掌燈起來。

    禦史遂拿筆硯,将欲複題虛伫之詩,忽然一個道士,皂袍草履,登堂進前,請了道路之安。

    禦史縱目視之,非别人,即是桂娘子。

     禦史驚喜欲狂,握手促膝道:“桂娘自何而來?”蟾月道:“自從當日,大爺分手之後,杜門謝病,不與外人相接。

    樓上諸公子,日至門外,吆喝惹鬧。

    最中張公子仗他吏部之勢,言辭悖醜,多率狠仆,将欲劫逼。

    妾身無奈,乘夜變服逃避,寄身于尼院、道觀之間。

    首者,得聞大爺奉旨過此,題了【不見垆頭勸酒人】之句,于心感激。

    多般伺探,聞知大爺别後事情,有興妾教谕者,請道其概罷。

    ”禦史道:“有難倉卒盡道,一自奉命遠出,三月道上,一無可意。

    曾到延安府,遇一知己之友,行則同镳,食則同桌,夜與一榻,頗慰寂寞了。

    ”蟾月道:“大爺許心之友,可知超世的仙類。

    果是姓甚名誰,今在哪裡?”禦史道:“行至宜陽,雲是親戚找訪,約以洛陽更會。

    定知今夜不至,必然明天到來。

    姓狄,名伯鸾,年與我同庚。

    潘嶽之風彩,杜牧之氣象。

    與之同榻,自不免熏莸之同器呢。

    桂娘如一見過,可知此言之不謬獎呢。

    ”蟾月道:“大爺吹噓之獎,得不太過麼?”禦史道:“說人容貌,到不如模畫丹青。

    丹青尚雲七分,況以言辭傳道,多不及丹青者乎。

    其超越之風韻,尚不能道一一了。

    ”桂娘隻為微笑,乃說别後事情,道途閑話,便不知更鼓三打了。

     禦史複把桂娘之手,欣然一笑道:“佳人重逢,一刻千金,豈非今宵實是題語乎?”蟾月道:“大爺垂眷賤妾,如此戀戀,妾雖碎骨靡身,豈敢忘之。

    但嫌疑之際,與昔無異。

    願伏大爺俯察妾身之至情。

    ”禦史道:“桂娘之心,堅如金石,我所知的。

    甯有區區之嫌疑呢?”蟾月道:“非謂大爺之不信。

    女子事君子之道,固如是了。

    而今大爺,旅館殘燈,不免寂寞。

    妾當以絕豔之娥,為大爺一夜之侍矣。

    ”禦史笑道:“觀于海者難為水。

    洛陽粉黛,我已三見。

    ”蟾月道:“大爺無為小觑,試看他出世之标,不比妾身的庸陋。

    ”乃出外一杯茶時,同一美女花隐柳遮的進來,坐于燭影之下。

     禦史舉眼一看,端的是梳雲掠月,膚潔端明,與桂娘可以上下。

    禦史大為驚異,定睛熟視,略有些面善,那裡見過的,一時想不起來,便開言問道:“娘子姓甚,年幾?”美人斂膝對道:“妾身早失父母,姓與年紀都不記了。

    ”禦史聽其聲音,尤為詫異,複問道:“我今三過洛陽,娘子實與面善。

    娘子亦曾記那裡看我的了麼?”美人笑道:“倘或于路上瞻望呢?”禦史聞“路上瞻望”,複近前熟視,也非别人,直與狄生二而一也。

    又問道:“娘子得與狄伯鸾為甚麼親戚麼?”美人笑而不言。

     未知哪美人是誰?又是哪裡面善?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