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關燈
是先看錢再看貨。

     我嘴上強硬,說按我的規矩,都是先看貨再看錢。

     其實看了貨我也沒錢,但我早想好了,如果貨對路該看錢時,我就哎呀,卡上的錢怎麼隻有兩萬了,肯定是被黑客把錢洗走了;如果他嫌這謊話太牽強,老子就說什麼20萬人民币,不是說越南盾麼,這個最好再商量一下。

    這不算不仗義,而是緩兵之計,緩兵之計,是我們班主任諸葛亮教的。

    哦,諸葛亮怎麼成了我班主任,老子有幾年天天看那本三十六計,他至少也算我函授學院的班主任,老師還有司馬懿、韋小寶、孫膑等慣使詐計的一代宗師。

     我思考的時候可能臉色有些古怪,巴豆就說,不看錢,我是不亮貨的。

     為了顯得有底氣些,我冷笑說,我也無所謂,反正也不是離了你這根胡蘿蔔就做不了席。

     沒想到這句話深深傷害了巴豆的自尊心,他冷冷地說,那你們想好了再來吧,我這根胡蘿蔔從來都不會壞了規矩,送客。

     我站起來拉他,杜丘也拉他,這時從旁邊沖過來六七個大漢,個個兇神惡煞,史東強趕緊勸開有話好商量,不過就是先看貨還是先看錢,容我們回客棧想想,給我一天時間…… 回到丁香客棧發現昨晚來的兩個四川人正在隔壁陽台上喝茶,一個高大一個瘦小,瘦小的那個年紀和史東強相仿,高大的那個年紀和杜丘相仿,在陽台上走來走去,鮮紅的内褲隐隐透出白褲子,理論上,中國人每天有十二分之一的人在穿紅内褲,像穿了一張身份證。

     杜丘氣得不行,說要不是你攔着,我就把飲玉坊砸球了。

    聲音大得連陽台上那倆人都轉頭過來看。

    我讓他閉嘴。

    然後悄悄關在房裡開會。

     有人敲門,居然是隔壁那一瘦一高,瘦子自報姓馬,高?子自報姓牛,問打不打麻将。

    我心情不好本想拒絕,可最近在青青身上虧空較多,得掙點零花錢,正猶豫間,又有人敲門,一個長得很尤勇的老鄉,自報姓楊,也說要打麻将。

    我的人生經驗,但凡長得很電視劇的男人通常是紙老虎,而且突然發現這三個人姓得很好,馬、牛、羊,一看就是給我送錢來的,許久沒有展示我耍老千的才藝了,當下兩眼放光說好啊就打血戰到底。

     他們一看就是羊祜,連最基本的老千手法比如麻猴上樹都看不出來,所以不到兩個小時,就赢了他們四千多,他們不以為忤,還說在邊境上能遇到老鄉真是緣分。

    瘦子馬客氣自我介紹,說是做小本生意的,就是收購點古玩字畫、古董,吃點差價而已,以後兄弟手裡要是有老貨找我,大家一起賺錢。

    高個牛是他的跟班。

     瘦子馬問那姓楊的在哪發财,姓楊的撓着自己的胳肢窩,就像天熱長了痱子,猶豫了一下說是賣玩具手槍的。

     邊打邊聊,姓楊的忽然問瘦子馬和高個牛怎麼也沒出去看看賭玉,瘦子馬說外面太陽太大,怕曬。

    我有些吃驚,無論瘦子馬還是高個牛都黑得像煤炭,怕什麼曬。

     瘦子馬又問姓楊的好久回去,姓楊的說等看到貨就回去。

    我覺得姓楊的有點心不在焉,因為他已經相公了,還渾然不知,還奮力地在那裡摸牌。

     瘦子馬問一旁觀戰的杜丘,上午看賭玉怎麼樣,杜丘沒好氣地說,賭玉,賭氣還差不多,那巴……我趕緊打斷,笑着對瘦子馬解釋,我兄弟說那玉很巴适,可惜這兩天隻有零星的賭玉,隻有等月圓時再看了。

     這時,瘦子馬和了一把,可等牌倒下來時才發現原來是詐和,他連賠不是還付了每家一個極品的錢。

    姓楊的說,老哥你怎麼這樣緊張,連詐和都不知道。

    瘦子馬說我不緊張啊。

    姓楊的堅持說,你就是緊張。

    倆人就緊張、不緊張了一番,我趕緊打斷他們,再下去我都緊張。

     這牌局實在古怪,瘦子馬和姓楊的一看就知道互相在打聽對方的動靜,可雙方又繞着圈子不說實話,瘦子馬還關心我們的動靜,還屢次話中有話的說我總是截和他的牌,我想,也許他是怕我們截貨,這邊境上玉主貨賣三家的事情很多,瘦子馬可能懷疑我們搶了他的路子。

     大家各有心事,打到傍晚就散夥了。

    我赢了五千多,很高興地躺在床上規劃人生,這是我的習慣,輸了錢就睡覺,赢了錢就會規劃人生,比如說是不是要換個新手機,再比如說是不是去報個英語夜校,Yes,itis…這時杜丘在陽台上驚呼了一聲,跑進來手裡拿了一條他的紅内褲,還有一卷紙條,鷹,鷹,聽見一陣鷹翅扇動的聲音,逐漸遠去。

    把紙條打開,上寫:天王蓋地虎,超生多辛苦,寶塔鎮河妖,罰款必須交——今晚八點,飲玉叙舊。

     峰回路轉,想不到巴豆還喜歡玩這種遊戲,蠻有技術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