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關燈
刮跑了。

     不知明天怎麼向兄弟們敷衍一夜尴尬,正盤算合理故事情節,手機響了,是青青,她溫柔地對我說,我在樓上看着你的,你還沒走啊,剛才還忘說謝謝你送的手機,好漂亮,正是我喜歡的那款,今天白天我都沒舍得用它,因為我想把它的第一次送給你,嘻……明天我休息,中午你來接我嘛,我好想吃鵝腸火鍋。

     就像一隻早不抱希望的股票突然暴漲,刹那間,頓感人生賺了三倍,還不用找補零頭。

    我說好的好的,差點說漏嘴,别說吃鵝的腸,吃我的腸都行。

    給劉熊貓還車的路上,内心狂喜卻大腦混亂,暈暈乎乎忘開大燈,一群警察把我攔下來,看着我可疑的樣子,查了若幹身份證明,才相信這不是偷來的奔馳。

    領頭的是一個丹鳳眼、眉毛很漂亮的女警察,她放行時還一臉狐疑地探頭把車看了又看,說你給哪個女孩子送玫瑰花去了,這麼刮風下雨的,挺能吃苦。

     有一段忘了說,那99朵玫瑰因為被大雨沖得稀爛把真皮座椅染上很多绯色,洗都洗不掉。

    劉熊貓老婆看見這些绯色,從而想到了绯聞,她自嫁給劉熊貓以後無師自通就練出一手燦爛奪目拳法,左拳取右眼,右拳攻左眼。

    所以,第二天早上劉熊貓楚楚可憐跑來我們公司收取房租時,眼圈非常之熊貓。

     ******* 和自己心儀的女孩共進晚餐,很浪漫時光,半途殺進個強大的競争者,這就變成浪費時光。

     青青介紹我的背景時,吳哥非常熱情地欠身握了一下我的手,久仰久仰之後謙虛地問,什麼火?尋什麼? 這厮故意,通常,老手要在第一時間就有力而不失禮貌地藐視對手,就會使出這招,比如胡什麼哥?哦,對不起是吳哥,華宇集團董事長,經常看到關于你們房地産的廣告,咳,不是那個華宇,生産打火機……呵,還以為,不過都一樣,都是商界精英,哈。

     就是這種戰術,可惜被這厮搶了先。

    我隻得靜待反擊機會。

     雖然有股河南腔,但吳哥外形完全是成語“氣宇軒昂”的肉體詞條,這讓我不得不使勁挺直腰身好讓我顯得不那麼渺小,可恨的是,剛從南京出長差回來的他,不經意就和青青提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去年誰誰滑雪扭傷了腳被迫由他背下山去,今年誰誰去麗江開了個酒吧最後虧了本,誰誰嫁到國外後才發現外國老公其實是個吃社會福利金的窮光蛋…… 用懷春的口吻懷舊,這實在卑鄙,可青青動情處小臉兒燦若桃花,身材的長短可以拉長背闊肌彌補,交情的長短卻不可以。

    我試圖轉移話題可未能成功,不得不加入戰團。

    這實在被動,被吳哥牽着鼻子繞行五大洲四大洋,腳都跑得長出雞眼,他并不領我腿腳辛苦的情,還時時揭發我的錯誤,老弟,你把拉普拉脫犬的習性說成哈士奇了,老弟,摩卡和藍山熬煮的時間千萬不要弄反…… 懷胎10月,懷舊10年,然後吳哥又帶領我們談論房價漲跌,股價詭異,以及珠江豪華遊輪上那個入場費都得100萬的富豪相親……吳哥就像招标會上橫空出世的一個拍家,總是舉着超過我标價一倍的拍牌,他那份從容,羞愧得我很想整容。

     把毛裡求斯、烏幹達以及赤道幾内亞的時事都涉及一遍,涉無可涉,吳哥注意到青青胸前挂的新手機,咦,剛買的,這款拍照功能很好,顔色也很配你,諾基亞的工藝就是和别家不一樣……注意到青青笑眼看我,他即刻意識到這手機的出處,話鋒一轉: 不過,像青青這麼高雅的姑娘,這款還是草根了,最大問題是它不保值,該用頂級的VERTU,瑞士鐘表工藝和法拉利跑車外殼色彩的結合,一部才4萬元人民币,要是用歐元結賬那就更劃算了。

     青青驚呼,4萬,你把我賣了吧。

     吳哥攤開雙臂,聳聳肩膀,說,你想要,你就說話啊。

     青青臉有些紅,那麼貴,哪好意思啊。

     青青這種表情和這句話,和昨天清晨我送她手機時一模一樣。

    吳哥轉身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咳,給美女花4萬元買個手機算什麼,就是買套房也應該的,這年頭,泡美女光有體力不行,還得有實力。

     當時我頻頻點頭,内心其實是有個沖動的,把尋人公司,改成尋仇公司。

     開始說鑽石,南非政局不穩導緻去年開采量減少23.46%,全球最大鑽石加工地的荷蘭女王更年期爆發,下令皇家海軍堵住走私通道,所以買鑽戒是明智的選擇,首選藍鑽,其次黃油鑽,看我手上,正宗的八心八箭。

     驚訝吳哥連23.46%這麼精确的數據都了解,讓人懷疑他不是剛從南京回來的,而是南非,他的老家也不是河南,而是荷蘭。

     青青看出我的不快,白了一眼吳哥,說八心八箭我不懂,八榮八恥我曉得一點,你人際關系廣,有什麼業務給可樂介紹一些噻。

     吳哥估計盤算到今晚已大獲全勝,考慮到窮寇莫追的道理,就放過了我,一臉親和,要幫什麼忙就說嘛……但他還是不忘在補時階段多撈一些淨勝球,深情地看着青青說,在我心中,你比任何鑽石都珍貴。

     看到青青兩腮绯紅,吳哥心曠神怡地深呼吸了一口,估計是把我當成了最後一口鴉片吸食了,終于完全滿足,偏頭想起什麼事情:對了,我這兒還真有一個生意上的朋友,他的朋友的朋友的老闆,是個台灣人,好像要找什麼兒子還是孫子,咦,那台灣人的電話……我瞥見皮包裡有一大疊名片,厚度足有三副撲克牌,不知他到底是生産打火機,還是生産發牌機的。

     吳哥興奮地抓出一張牌,說,是這個了,中國台灣南洋環亞國泰船運集團公司,董事局主席、總裁,莊亦歸,明天我就幫你聯系一下。

     吳哥總算幹了點正事,讓我覺得今晚買這個火鍋的單還算有理由,否則就不是鵝腸火鍋,是斷腸火鍋。

    走出店鋪後吳哥呗兒一聲遙遙打開自己的奔馳車,問青青坐誰的車走,去年吳哥這輛奔馳車讓你學駕駛弄得夠慘了,要不要再重溫一下,對了,我還給你帶來一套DIOR,等會兒拿給你。

     青青猶豫不決,還是走向了吳哥的奔馳,她碰了碰我的手,說,改天聯系,謝謝你可樂。

     别人有的是背景,而我隻有背影。

    我看着吳哥的奔馳經過我的奔奔揚長而去,一時就很想寫一副對聯,上聯是:本是同根生;下聯是:相煎何太急。

    橫批:都他媽姓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