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狄浦斯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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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劇作者以他的慧心給他的曠古絕今的罪犯找到存在的理由。

    他的遭遇有可能成為我們的遭遇,我們感到恐怖我們慶幸自己不曾遭遇,然而他那樣一個好人遭遇到了,于是憐憫。

    要想了解亞裡士多德的悲劇的定義,我們心裡必須先有《窩狄浦斯王》這出無可比拟的大悲劇打底子。

     劇作者接受傳統的形式,并不從頭鋪叙他的故事,然而就在接受的時候,他把最高的藝術效果給了它,用的方法是經濟而又戲劇,正如路喀斯所推許于易蔔生:“境遇不僅僅在這裡被揭露:揭露本身顯示而且加緊危機。

    這些痛苦的靈魂不由自己,說出他們的故事,就和死鬼當着但丁的米怒斯一樣他們的遭遇使他們不可沉默:他們的語言帶來他們的毀滅。

    ”我們隻要看一下《蓋布勒耳》,就明白路喀斯的指示的正确。

    然而我們回到兩千年前看一下《窩狄浦斯王》,易蔔生在選擇生命的最後一刹時所用的前進而又倒叙的戲劇方式就有了來源。

     亞裡士多德在他的《詩學》裡面全心全意贊美《窩狄浦斯王》,認為它是揭發和逆轉的最好的實例。

    我們不妨來看使者那場戲,就會明白他多有道理,他所贊美的《窩狄浦靳王》把戲劇藝術帶到一個什麼樣的高峰,後人如莎翁、易蔔生、奧尼爾或許抵達同一高度,然而說到超過,我們還沒有看到這麼一位奇才。

    戲劇嘲弄在這裡達到最濃的密度,因為揭發本身就是逆轉,力量強到不可再強。

    使者是來報喜信的,他歡歡喜喜趕了來,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使者:王後,我來為你的家和你的丈夫報告喜信。

     王後:什麼喜信?你從什麼地方來? 使者:從考林司。

    聽了我的報告,你會馬上歡喜,說不定又要哀傷。

     王後:是什麼?怎麼會有兩種意思? 使者:如一般人所說,考林司那邊要立他為王。

     王後:怎麼會的?老包立布斯(Polybus)不當權了嗎? 使者:不當權了:因為死神把他帶到墳墓裡了。

     王後的興奮不言可喻:丈夫不會殺死他的父親了,日神的預言不靈了。

    但是窩狄浦斯不敢回去登基,因為他的母後還活着,他怕應了日神的另一半預言。

    熱心的使者把最後的疑慮也幫他解除了。

     使者:你怕在你父母的身上犯罪? 窩:是呀,老年人,——我一直怕的就是這個。

     使者:可是你知道,你的害怕完全沒有根據? 窩:那怎麼能夠,我不是我父母生的? 使者:因為包立布斯和你沒有血統關系。

     窩:你說什麼?包立布斯不是我的父親? 于是使者一番好意告訴他,從前他怎麼樣從山野拾到一個腳上釘了釘子的嬰兒,怎麼樣獻給包立布斯認為義子。

    這一切證明他早年在三叉路口殺死的拉易歐斯才是他的父親,而如今站在面前的王後就是他的母親!王後立即明白使者的揭發富有危險性,攔阻她的丈夫或者她的兒子盤根究底。

     王後:我求你了,聽我講:不要那樣做。

     窩:我不聽,我要弄明白全部真情。

     王後:我為了你好——我往好裡勸你, 窩:可是你的勸告惹我心煩。

     王後:不幸的人啊,但願你永遠不知道你的身世就好了! 她跑進宮裡自缢了。

    牧羊人來了,他是從前那個奉命扔掉嬰兒的宮臣,也正是那個唯一從三叉路口逃命回來的侍仆。

    他不肯說出真情。

    窩狄浦斯恐吓他,他說了,現在,一切成為可怕的事實,窩狄浦斯王不但是兇手,還是殺父娶母的忤逆。

    他弄瞎自己的眼睛,沒有人敢懲罰他,他懲罰自己,他把自己流放到他的父母原先抛棄他的山野。

     (載1947年5月15日《文彙報·筆會》第241期) *** [1]本文署名“劉西渭”。

    ——編者 [2]此處四個字印刷不清,無法辨清。

    ——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