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成德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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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閣額,并留小像而去。

    容若卒後,貞觀奉其像于閣中。

    其後閣毀,像與題額皆亡。

    回述清帝南巡事。

    十一月車駕至江甯,自江甯回銮,經泗水東境,遊泉林寺(相傳為“子在川上”處)。

    又至曲阜谒孔子廟,遂還京師。

    (本段除注明出處者外,餘采《東華錄》《修竹吾廬随筆》及楊壽楠《貫華閣叢錄》轉載劉繼增《成容若小傳》。

    )容若之扈駕出行,除上述各次外,又嘗至南海子、西苑、沙河、西山、五台山、醫無闾山等處,其年時不詳。

    (徐乾學《墓志銘》及韓菼《神道碑》) 容若自在環衛,益習騎射,發無不中。

    其扈跸時,雕弓書卷,錯雜左右;夜則讀書,書聲與他人鼾聲相和(徐乾學《墓志銘》)。

    出則“常佩刀随從。

    &hellip&hellip每導行在上前。

    騎前卻視,不失尺寸,遇事勞苦必以身先,不避艱險”(徐乾學《神道碑》)。

    或據鞍占詩,應诏立就,因得帝眷,白金文绮、中衣佩刀、名馬香扇、上尊禦馔之賜相屬雲(韓菼《神道碑》)。

    既還京,明年萬壽節,清帝親書唐賈至早朝七言律賜之。

    月餘,令賦乾清門應制詩,譯禦制《松賦》,皆稱旨。

    外庭佥言其簡在帝心,将有不次之遷擢,乃遽得疾,七日不汗,以五月三十日己醜,即西曆1685年7月1日卒,葬皂莢村。

    (杜紫綸《雲川閣詩集》,《〈登貫華閣詩〉自注》)容若既得疾,清帝使中官侍衛及禦醫日數輩至第診治。

    時清帝将出關避暑,命以疾增減報。

    日再三,疾亟,親處方藥賜之,未及進而卒。

    清帝為之震悼。

    中使賜奠,恤典有加焉。

    容若卒前未及一旬,尚有《夜合花同梁藥亭、顧梁汾、吳天章、姜西溟作》之詩,蓋其絕筆矣。

    容若事親以孝稱,友愛弱弟,或出,遣親近傔仆護之,反必往視,以為常雲。

    (以上未注出處者,據徐乾學《墓志銘》。

    )所生男子二,長名福哥;女子二。

    當容若卒時諸兒俱幼。

    (此據韓菼《神道碑》,徐《志》作女子一,不知孰是。

    ) 容若既殁,徐乾學裒刻其遺著為《通志堂全集》,凡二十卷。

    卷一賦,卷二至卷五詩,卷六至卷九詞,卷十至卷十三《〈經解〉序》,卷十四雜文,卷十五至卷十八《渌水亭雜識》,卷十九至卷二十附錄墓志銘、神道碑、哀詞、诔、祭文、挽詩、挽詞等。

    此書世希傳本,所知惟八千卷樓藏書中有之,今未得見。

    (上目錄乃據倫明萬叢山房叢書本《〈飲水詩詞集〉跋》)又韓菼所作《神道碑》,言顧貞觀、姜宸英曾為容若作《行狀》。

    今顧貞觀文無傳本,姜宸英集中複不載此狀,餘亦未得見。

    他日若發現此狀及全集,其可以增補此文者當不少也。

     容若遺物之流傳于後世者,以餘所知有二。

    一為容若玉印,一面镌繡佛樓,一面镌鴛鴦館曾藏武進費念慈(屺懷)所。

    (葉昌熾《〈藏書紀事詩〉注》)一為《天香滿院圖》,乃容若三十歲像。

    朱邸峥嵘,紅闌綠曲,老桂數株,柯葉作深黛色,花綻如黃雪,容若青袍絡缇,伫立如有所思,貌清癯特甚,禹鴻胪之鼎繪(沈宗畸《便佳簃雜志》),曾藏缪荃荪(小山)所。

    今二物皆不知流落何所,記此以當訪問,聞圖有影印本,予亦未見。

     容若贈貞觀詞,有“後身緣恐結他生裡”之句,殁後竟被附會而成一段神話。

    據《炙硯瑣談》所傳如下: 侍中(容若)沒後,梁汾旋亦歸裡。

    一夕夢侍中至曰:“文章知己,念不去懷。

    泡影石光,願尋息壤。

    ”其夜嗣君(謂貞觀子)舉一子,梁汾就視之,面目一如侍中,知為侍中身後無疑也。

    &hellip&hellip月後,複夢侍中别去,醒起急詢之,已卒矣。

     至《錫金識小錄》所傳,則愈歧而愈繁,謂: 梁汾家居,一夕,夢容若至曰:“吾來踐約矣。

    ”厥明,報仲子舉一孫。

    梁汾心異之,視其生命,決其必夭,遂名之曰益壽。

    資甚聰穎,十一歲而殇。

    時梁汾居惠山積書岩,夜夢容若曰:“吾踐約為子孫,今去矣。

    家人不予棺而欲以席裹我,何待我薄也!”梁汾淩晨歸,而益壽已死。

    問家人,無席裹事。

    詢其母,曰有之,始死啟姑,将具木治棺,姑以兒幼,取肆中棺殓之。

    母以市棺薄,心恚,哭不如席裹也。

     荒唐之言,錄之聊備掌故,亦以見容若與梁汾之友誼最足吸引後世文人之想象也。

    (上兩段據《貫華叢錄》引。

    ) 容若殁後一年,而查慎行(康熙間名詩人)來館明珠家,課其子揆叙,時年十三。

    又二年(康熙二十七年二月)明珠為禦史郭琇所劾,革大學士職,交與領侍衛大臣酌用,賓客星散。

    尋授内大臣,後屢從征,雖無陟擢,亦無大踬,四十七年卒,年七十有四(國史館本傳)。

    揆叙則由康熙二十三年甲戌翰林,曆官翰林院掌院,位至副相(《敬業堂集》)。

    著有《益戒堂詩》前後集及《雞肋集》(《熙朝雅頌》卷六),今罕傳本。

    《熙朝雅頌》(卷六至卷七)載其六十九首,亦一時作者也。

     康熙二十二年辛酉四月,查慎行再館明珠家。

    此時明府早已複興,賓客雲集,是時揆叙則 結束随龍骧,腰懸八劄弓。

    行逐楯梐郎&hellip&hellip下筆尤老蒼。

    &hellip&hellip貫穿及韓蘇,結撰卑齊梁。

    居然希作者,恥與時颉颃。

    (《敬業堂集》卷十七:恺功将有塞外之遊,邀餘重宿郊園,賦此志别。

    ) 蓋俨然一容若之仿影也。

     明府另有别業,名自怡園,在海澱傍。

    此園經始于容若卒後一年,其勝也 绮陌東西雲作障,畫橋南北草含煙。

    鑿開丘壑藏魚鳥,勾勒風光入管弦。

      球場車埒互相通,門徑寬間五百弓。

    但覺樓台随處湧,不知風月與人同。

    (《敬業堂集》十七《過相國明公園亭》) 又是一番豪華氣象矣,惟渌水亭則已荒蕪不治。

    是年四月,查慎行《渌水亭與唐實君話舊》詩雲: 鏡裡清光落檻前,水風涼逼鹭鹚肩。

    菰蒲放鴨空灘雨,楊柳騎牛隔浦煙。

    雙眼乍開疑入畫,一尊相屬話歸田。

    江湖詞客今星散,冷落池亭近十年。

    (《敬業堂集》卷十七) 至于今,又二百四十四年矣。

    餘讀書于清華園且七載,去玉泉山甚近,春秋暇日,恒有登臨,近始知渌水亭之址在是。

    然訪其遺迹,已渺不可得。

    空對西山之落照,吊此多情短命之詞人。

     後記 此文寫成後,得讀清華大學朱保雄君《納蘭成德評傳》稿本。

    中據高士奇《〈蔬香詞〉題注》,考知容若生于順治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可補本傳一大遺憾。

    又于容庚教授處得讀燕京大學羅慕華君《納蘭成德傳》稿本,其考容若世系及奉使索倫事,别有所據,視本傳加詳,惜未注明出處。

    待彼文發表後,讀者可按其所列參考書目複核之。

    餘今未得羅君同意,無權力為此,亦無權力引錄其文也。

    (亦深望羅君見此文後,能将上述兩段錄寄,并注明出處,則讀者與作者當無限感幸。

    )更有一意外之獲,近從倫明先生處,得讀餘數年來谒求而未得之《通志堂集》,喜可知矣。

    據此書可補正本傳之處甚多。

    會餘将有遠行,他事相催,未及将本傳改作,茲将可采用之新資料之重要者分條寫列于後。

    (若遍檢高士奇著作,或更可得關于容若之資料,餘今亦未能為是,附記于此,以待來者。

    朱保雄君又雲,容若之弟除揆叙外,尚有一人,亦風雅士。

    一時未能檢得出處。

    盼其能檢出錄寄。

    ) (一)容若自鄉舉後與徐乾學往還甚密。

    徐序《通志堂集》雲:“自癸醜(時容若年二十)五月,始逢三、六、九日,(容若)黎明騎馬過餘邸舍講論書史,日暮乃去,至為侍衛而止。

    ”則徐氏于容若《墓志銘》中,謂其“于餘綢缪笃摯,數年之中,殆以餘之休戚為休戚”者當非誇也。

    徐序又言: 容若病且殆,邀餘訣别,泣而言曰:“性德承先生之教,思鑽研古人文字&hellip&hellip執經左右,十有四年。

    先生語之以讀書之要,及經史百家源流,如行者之得路。

    然性喜作詩餘,禁之難止。

    今方欲從事古文,不幸遘疾短命。

    ” 則容若之自然嗜好及其所受乾學之影響可知也。

     (二)翁叔元《容若哀辭》(《通志堂集》卷十九)雲:“壬子同舉京兆。

    &hellip&hellip同舉之士百二十有六人,相與契合者數人而已。

    ”此數人中,除叔元及韓菼(《本集》卷十三有與韓商榷《明文選》書;韓除為容若撰神道碑銘外,有祭容若文)較接近者外,當尚有王鴻緒、徐倬、李國亮、蔣興芑、高琯。

    (《本集》卷十九附有諸人與翁、韓合祭容若文雲:“吾侪同年幾人,蓋十二三年來離合聚散,亦間會興于寝門。

    ”)叔元與容若過從尤密,其自述雲: 明年(癸醜)或進士,餘落第。

    君時過從,執手相慰藉,欲延餘共晨夕。

    餘時應蔡氏之聘不果就。

    是歲冬謂餘曰:“子久客不一歸省墳墓,知子以貧故艱于行,吾為子治行。

    ”于是餘作客十五年,至是始得歸拜先人丘垅,館數椽居妻子,君之賜也。

    迨餘丙辰幸登第留都門,往來逾密。

    君益肆力于詩歌、古文詞,時出以相示,邀餘和,餘愧不能也。

    亡何,君入為侍衛,旦夕弼丞,出入起居,多在上側,以是相見稀少,然時時讀君詩及所與朋友往還筆墨。

    (《通志堂集》卷十九) (三)本傳據《葦間詩集》卷三,謂容若之識姜宸英當在康熙辛酉。

    今據《通志堂集》卷十九附錄宸英祭文,知實在癸醜。

    祭文中,且述與容若結交之經曆,亦為極重要之傳記材料,采錄于下: 兄一見我,怪我落落。

    轉亦以此,賞我标格。

    人事多乖,分袂南還。

    旋複合并,于午未間。

    我蹶而窮,百憂萃止。

    是時歸兄,館我蕭寺。

    人之,笑侮多方。

    兄不謂然,待我彌莊。

    俯循弱植,恃兄而強。

    繼餘憂歸,涕泣彌彌。

    所以腆赙,憐餘不子。

    非直兄然,太傅則爾。

    趨庭之言,今猶在耳。

    何圖白首,複遄斯行。

    削牍懷椠,著作之庭。

    梵筵栖止,其室不遠。

    縱談良夕,枕席書卷。

    餘來京師,刺字漫滅。

    舉頭觸諱,動足遭跌。

    見辄怡然,亡其颠蹶。

    數兄知我,其端非一。

    我常箕踞,對客欠伸。

    兄不餘傲,知我任真。

    我時漫罵,無問高爵。

    兄不餘狂,知餘疾惡。

    激昂論事,眼瞪舌橋。

    兄為抵掌,助之叫号。

    有時對酒,雪涕悲歌。

    謂餘失志,孤憤則那。

    彼何人斯,實應且憎。

    餘色拒之,兄門固扃。

    充兄之志,期于古人。

    非貌其形,直肖其神。

    在貴不驕,處富能貧。

    宜其胸中,無所厭欣。

    忽然而夭,豈亦有雲。

    病之疇昔,信促餘往。

    商略文選。

    感懷凄怆。

    梁(佩蘭)、吳(雯)與顧(貞觀)三子實來,夜合之詩,分詠同裁。

    詩墨未幹,花猶爛開,七日之間,玉折蘭摧。

     (四)容若與顧貞觀之交誼,據顧之祭容若文(《通志堂集》卷十九),有可補記者如下: 屈指丙辰,以迄今茲。

    十年之中,聚而複散,散而複聚,無一日不相憶,無一事不相體,無一念不相注。

    &hellip&hellip吾母太孺人之喪,三千裡奔訃,而吾哥(容若)助之以麥舟。

    &hellip&hellip每戆言之數進,在總角之交,尚且觸惡忌于轉喉,而吾哥必曲為容納。

    洎讒口之見攻,雖毛裡之戚,未免緻疑于投杼,而吾哥必陰為調護。

    此其知我之獨深,亦為我之最苦,豈兄弟之不為友生,至今日而竟非虛語。

    又若爾汝形忘,晨夕心數,語惟文史,不及世務。

    或子衾而我覆,成我觸而子舉。

    君賞餘彈指之詞,我服君飲水之句。

    歌與哭總不能自言,而旁觀者更莫解其何故。

    又若風期激發,慷慨披露,重以久要,申其積素。

    吾哥既引我為一人,我亦望吾哥以千古。

    他日執令嗣之手而謂餘曰:“此長兄之猶子。

    ”複執餘之手而謂令嗣曰:“此孺子之伯父也。

    ”&hellip&hellip吾哥示疾前一(?)日,集南北之名流,詠中庭之雙樹。

    餘詩最後,讀之铿然,喜見眉宇,若惟恐不肖觀之落人後者。

     (五)容若與嚴繩孫及秦松齡之交遊,據二人合作之祭文(《通志堂集》卷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