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三位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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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孝胥在前清,素不滿慈禧太後。

    所以某次張之洞給他辦成了一個保舉,他不肯換頂戴,昌言恥事女主。

    及至辛亥革命爆發,他還在說這是太後專政所釀成。

    這時,他新被任命為湖南按察使。

    不久,宣統遜位,他就退隐于上海海藏樓,始終不承認有一個中華民國。

     光緒十七年(一八九一),孝胥為駐日本公使館秘書。

    第二年,升為駐東京領事。

    後來又調駐神戶、大阪總領事,和日本、朝鮮人士很有往來。

    二十年甲午(一八九四),中日戰争發生,随公使下旗回國。

    這是孝胥和日本的淵源。

     宣統元年(一九○九),東三省總督錫良調孝胥籌畫建築錦瑷鐵路和葫蘆港。

    他已和英美議訂借款興工條件,卻給中央所擱置,沒有成功,隻辦了一件防止鼠疫的事。

    這是孝胥和滿洲的淵源。

     孝胥雖在上海做了十二年的前清遺老,但是民國六年(一九一七)的張勳複辟,似乎于他是沒有份兒的。

    民十二年(一九二三),他才奉召到北平見溥儀。

    那時,張勳新死,所以在他《挽張忠武》詩中還說:“使我早識公,救敗豈無術?”然而接着又說;“猶當歌正氣,坐待桑榆日。

    ”(《海藏樓詩》卷十,頁五)分明表示他也要來一回複辟。

    民十三年(一九二四),他做了溥儀的内務府總理大臣。

    《三月初十日夜值》詩,其一雲:“大王事獯鬻,句踐亦事吳。

    以此慰吾主,能屈誠丈夫。

    一慚之不忍,而終身慚乎?勿雲情難堪,且複安須臾。

    ”其二雲:“天命将安歸,要觀人所與。

    苟能得一士,豈不勝多許?狸首雖寫形,聊以辟群鼠。

    持危誰同心,相倚譬蛩驅。

    ”(卷十,頁八)從此孝胥就成為溥儀的一位老臣,一心要幫成溥儀複辟。

    這一年是舊曆甲子,講術數的人通常以甲子為更始之象,也許他以為這是中興的時機來了。

    可巧這一年國民軍請溥儀出宮,溥儀就逃入日本公使館,像上面所述,分明這是孝胥所主張,而以後的給日本做傀儡,也就在這時注定了(參看第五節 民十七年(一九二八)八月,孝胥和他的大兒子鄭垂到過日本。

    《海藏樓詩》中之《近衛文唐公爵招宴星岡茶寮,小田切、萬壽之助即席贈詩,次其原韻》有道:“申胥見比吾何敢,聊為披肝皎日前。

    ”(卷十一,頁二十四)這就是日本人恭維孝胥,比他做乞師秦廷的申包胥,孝胥謙遜不敢當,也隻把心事向他們表白一番。

    想見他們杯酒之間,已在讨論着複辟的事。

     民二十年(一九三一)二月二十四日,孝胥回到上海,海藏樓前,花事已殘,于是作詩有雲:“置子魯陽戈,行看日再中。

    ”(卷二,頁十三)接着,便把樓售去,重到溥儀那邊。

    九月,滿洲事變發生。

    似乎他早知快有這一幕,遂為破釜沉舟之舉。

    十月,随同溥儀,在日人秘密保護之下,到了旅順、大連。

    從此他就公開活躍,發動複辟。

    現在讀《海藏樓詩》,正可想見他當時的情緒: 淡路丸舟中同舟二帝欲同尊,六客同舟試共論。

    人定勝天非浪語,相看應不在多言。

    (卷十二,頁十三) 第一句便是後來日滿一體論的說法。

    第二句所說六客,我曾考得四人,便是鄭孝胥、鄭垂、佟濟煦、工藤忠。

     旅順雜詩彌天四海盡虛名,西抹東塗讓後生。

    七十老翁閑抱,思量次第便收京。

    其三繁霜漸覺鬓毛侵,揭日移山尚有心。

    狂煞拿翁自天縱,字書難字不曾尋。

    其四地辟天開待巨觀,争教理會到儒酸。

    莫從鼠窟營生活,敢請諸賢放眼看。

    其五(卷十二,頁十四) 文化台得宅在岩谷間,名之曰遐谷,詩以記之真人已出龍猶潛,反掌乾坤見新局。

    豈知投老歸何所,懷想舊京倚喬木。

    (卷十二,頁十五) 原來他和本莊繁、張景惠、臧式毅、熙洽等策畫複辟,已快成熟了。

     民二十一年(一九三二),滿洲國成立,溥儀做執政,孝胥做國務總理,兼軍政部總長,又兼文教部總長。

    民二十四年(一九三五),溥儀再做皇帝,孝胥仍做總理國務大臣。

    可是日本人對他并不滿意。

    因為日本人的計畫,他要修改;關東軍的主張,他敢駁回。

    終于在溥儀做皇帝後的第三年(一九三六)上,被迫告退。

    再過三年(一九三八),他就死了,葬在沈陽,據說滿洲國的京都,孝胥本主張要在沈陽的。

    日本人卻定要在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