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逢劫騎皓手擄單身 宿盜窟銀燈消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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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來我怎好替她選女婿?” 出了莊門,這時玫魂色的太陽光才染上莊院的牆頭,雄雞還在架上喔喔的啼着。

    門前很亂,衆盜都己備好了馬。

    紅蠍子又威風凜凜,命人扶張雲傑上馬,她就一馬當前,率領着衆盜群馬,離了這方家堡向西走去。

    蹄聲雜沓,如潮水一般,蕩起來塵土如刮着大風,下若大霧。

    張雲傑雜在馬群裡,他就也似一個強盜,向西走着;越走土地越荒,村落越少,地勢越高,等到太陽高升之時,他們已經上了山嶺。

     群馬踏若山坡,繞若山路,又走了多時,眼前便展開了一片平谷。

    這裡有歪歪斜斜的許多木闆和石頭,泥草搭成的比馬棚還不如的房屋。

    有一群強盜歡躍着迎過來,嘴裡嚷着許多黑話。

    紅蠍子也勒住馬,她真像一個女大王,威風凜凜,手指口說,所說的也都是強盜的黑話,張雲傑一句也沒有聽明白。

    此時翠環也很有威風,她指揮着兩個人就把張雲傑攙下馬去。

     紅蠍子也下了坐騎,看了張雲傑一眼,倒并未當着她手下的人現出什麼媚态,可是她那些手下的人卻都偷眼向張雲傑的身上來瞄。

    紅蠍子又用尖銳的聲音向翠環說了幾句黑話,翠環就惟勤惟謹的帶着兩個人,把張雲傑攙到了一間屋内。

     這屋子的外表雖然不像樣子,可是屋裡真闊;四壁都挂着狐皮豹皮,支着一張低闆床,床上有很厚的羊毛氈,氈上還鋪着虎皮,床旁有隻大木箱,就算是桌子。

    箱上還擺着銀壺銀杯,和檀木鑲蚌殼的鏡奁,有隻西洋小座鐘,這一定是紅蠍子的“香閣”,這些東西自然全是劫來的。

    張雲傑就在床上坐下,那兩個男強盜就出去了。

    翠環卻媚笑着,故意把拳頭向張雲傑受傷的肩膀擂了一下,她說:“為你!九奶奶打我,你來到這裡看你還怎麼跑?” 張雲傑肩膀痛得一皺眉,伸手去拉翠環的腕子,悄聲說:“你先别走,我同你有話說!”翠環卻一甩手,說:“這時我沒工夫!”她又回首一笑,就走出去了。

    張雲傑在這屋裡又氣又冷,外面卻吵吵嚷嚷的,人聲中夾雜着馬叫;因為有一扇闆子門擋着,所以外面的一切情景他在屋裡無法看見。

    就将身子躺在虎皮上,喘着氣歇着。

     過了許多時,外面聲音漸漸消停一點了,忽然門一開,紅蠍子帶笑進來,張雲傑就問說:“這就是你的屋子嗎?”紅蠍子點了點頭。

    就坐在張雲傑身畔,她也是很疲乏的樣子。

    喘着氣,就說:“你等一等,我叫人給咱們熱酒去了。

    ”張雲傑帶點譏諷的說:“你這裡的什麼東西倒都很富足。

    ” 紅蠍子微歎了口氣,說:‘幹這種事不知幾時就被官兵捉住殺了還會不圖個眼前快樂?”張雲傑說:“你當慣了女寨主,銀錢和一般東西都來得容易。

    将來嫁了我,上有公婆,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你随便。

    你能受得了嗎?”紅蠍子點頭說:“我能受得了。

    我也不是那種沒志氣的人。

    再說我都想過了,将來我嫁了你,實在連屋門都不能出;無論是誰我也不接待,我這身武藝擱個三年五年的也就完了,那時我若再有個……” 說到這裡她一陣臉紅,但同時又有些傷心似的,低着頭擺弄那褥子上的老虎尾巴,又歎了口氣,說:“隻要叫我在你家裡享二年福,我死也不後悔。

    這強盜的勾當,我真不願意幹了!”此時門又一陣響,紅蠍子問聲:“是誰?”外面答應一聲:“是我。

    ”門開了,進來一個女子,不是翠環,卻是那胖胖的金娥。

    張雲傑就曉得金娥一定是同着朱大、朱二等人從梁石鎮趕回來了。

     紅蠍子跟張雲傑真是親如夫婦一般,在她的女徒弟面前全無避諱。

    金峨昨天率領群盜與張雲傑争鬥之時是那樣的兇悍,但此時她竟規規矩矩如同一個受虐待的使女。

    張雲傑覺得紅蠍子真是奇怪,可以說是個“怪女賊”“怪女傑”。

    金娥服侍他二人淨過面,喝過茶。

    翠環又笑吟吟的端進酒來,酒之外還有煮的肉,炒的菜。

     張雲傑心說:這倒不錯,想不到此次我來到這裡竟美酒、佳人一并得到。

    紅蠍子斟酒給張雲傑喝,金娥、翠環都退出去了。

    張雲傑就問說:“你知道安陽縣的官人和十八家镖店請出來袁一帆拿捕你們嗎?”紅蠍子淡然的點頭說:“我知道,此次我們到山外去,就為的是跟他們鬥一鬥!”張雲傑說:“難道你不怕袁一帆嗎?” 紅蠍子冷笑了笑,說:“我怕他作什麼?在我的眼裡頂多當他跟寶刀張三是一樣,都是江湖上的狗子。

    ”張雲傑臉色一變,又笑着問說:“那麼在現今江湖上你沒有一個害怕的人嗎?”紅蠍子昂然說:“沒有我怕的,隻有……隻有陳仲炎,我顧忌他一些。

    鐵掌陳伯煜現在若活着我或者怕他。

    還有就是一個老尼姑,那算是個特别的人了。

    不但我,連陳仲炎也不敢惹她。

    當初我追趕陳秀俠,到了她的廟裡,我就吃了虧;幸是傷不重,養些日就好了,我也沒有殘廢。

    那時我本想找她再去較量,可是後來我在江湖上一打聽,聽說她名叫北鬥劍,法弘老尼;三十年前在江湖稱霸,無人能敵,所以我就不想再找她去了。

    ” 張雲傑聽了,卻不禁默默地想:莫非陳秀俠的師傅就是那法弘老尼嗎?那麼我更不能妄想了,随就發着愁怔了半天。

    紅蠍子還以為他是憂懼在山裡住着太危險,便寬慰他:“你别怕,我們這座山寨就是一千名官兵來了,他們也打不破。

    再說我們在這裡至多住上半個月,你的傷稍微好點,我這事情也就都安頓好了,那時咱們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