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鬧歌場鐵拳驚莺燕 投旅店女盜獻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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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歌樓上的地方很是寬廣,天花闆懸着六隻玻璃燈,照得通明。

    當中一個台子。

    台上擺着一張長方桌子,桌上放着兩盞方形的玻璃燈,上面用紅漆寫着“豔群班”。

    桌後坐着一個年老的人,手持着個弦子,微揚着臉兒,像個替(?)者似的,用戴着象牙指套的手指頭,撥出來圓滑如珠一般的弦聲。

    旁邊就是一個歌女,站在鼓架子後面一手搖着小竹闆,一手持捶敲着鼓,随節和弦;唱出來嬌媚的聲調,并把眼睛向台下那二三十個衣履整齊的顧客去投。

    顧客們多數像商号掌櫃,少數像富家子弟,形态不一。

    有的噴着水煙早煙,有的就彼此閑談,有的拿茶盅往下颏去送,呆呆地向着台上的歌女出神兒。

     那個歌女的年紀至少也過“花信”,并不美,臉上雖然擦着許多胭脂粉,但掩不住本來的雀斑。

    梳着條長辮,穿着紅衣裳綠背心,沒有多麼動人之處,可是她的喉音卻很清亮,如百靈鳥一般在那裡叫。

    唱的是什麼,張雲傑也聽不懂,隻隐隐聽了一句:“這才是,流淚眼望着流相眼,斷腸人對着斷腸人……” 張雲傑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旁邊有個茶房嚷道:“一位!”又過來說:“大爺在這兒坐台好不好?正對着台,待一會兒小玲寶就出來。

    ”張雲傑卻搖着頭,兩眼直向台上去看。

    他見台上有簾子,大概簾子後就有什麼小玲寶。

    他正在發着怔,忽見東邊靠着窗的一個坐位,站起兩個人來,仿佛找什麼熟人似的,向他這邊很注意地看了一看。

     這二人卻是強壯的少年。

    其中一人身材極高,左臉上有一塊刀疤。

    張雲傑就非常注意此人。

    他見這兩人又都落了座,見旁邊還有一個空位子,他随就走過去。

    那邊一共是三個人,都又扭着頭向他望了望。

    張雲傑落了座,臉上正對着那邊的桌,相離不過兩三步。

    茶房給他泡上茶,張雲傑喝了一盅,就聽那台上的歌女正唱在精彩之處,一些聽曲者也都正在出神,有的還暗暗叫好。

     張雲傑座旁的那個臉上有刀疤的漢子,卻十分不耐煩,他說:“這娘兒們還盡自麻煩什麼?快點叫小玲寶出來吧!老子花一吊錢來聽的就是她。

    ”旁邊他那朋友,一個瘦面的少年說:“我倒願意三爺來時再叫小玲寶出台,三爺很賞識小玲寶。

    ”那臉上有刀疤的漢子又向同桌另一個少年問說:“三爺今天準能來嗎?” 那少年穿的很講究,精神很軒昂,直點頭說:“一定來。

    昨天就同着泰來镖店的幾個镖頭來過這兒一趟了,何況今天他又曉得咱們在這裡等着他。

    ”那個臉上有刀疤的就不住地扭頭,向樓梯那邊去望。

    隻要有人上樓來,他就非常注意,仿佛他有什麼要緊的事,等着那位“三爺”前來辦理似的。

     張雲傑這才知道,他們都是镖行的人。

    心中就不禁很輕視,暗道:“紅蠍子在附近鬧的這麼兇,客商都不敢往北走,你們這些飯桶镖頭大概連買賣也都不敢做了,所以才跑到這兒來聽說書。

    此時台上那個歌女唱完了,下了場,掀簾進後台去了。

    一般聽曲者就都眼巴巴地等着第二場的歌女出來。

     台上沉寂了一會兒,那彈弦子的人喝了一口茶,重新把絲弦調了調,這時紅簾一啟,袅袅娜娜地又走出來一個歌女;長得雖僅中姿,可是眉目間頗有些醉人之處。

    穿着一身蔥心綠,到鼓架前拿起了檀闆,輕輕敲了兩下鼓,未曾開口先向台下嫣然一笑。

    那臉上有刀疤的漢子就像發了瘋,他直着眼咧着嘴,大聲笑道:“我的乖乖,咱老爺從開封到這裡來,想不到還能看見你呀!” 那台上的就是小玲寶,她曼起珠喉,清楚有味的念了幾句“西江月”,然後就唱:“自古說冤家不到頭,到頭淚交流,有的是恩愛夫妻難長久,有的是薄命鴛鴦霎時休,俏郎君難逢多情女,美佳人總遇不見好風流……”臉上有刀疤的人就發狂地嚷說:“咱老爺可就遇見你啦……”。

     張雲傑非常生氣,覺得這臉上有刀疤的人簡直是成心搗亂,他要過去把這家夥一拳打倒,掀着他的腿扔下樓去。

    但這時忽然那三人齊都站起身來,張雲傑也扭頭去看,就見由樓梯上來一人。

    此人年有三十來歲,相貌不俗,穿着非常闊綽。

    尤其可異之處,就是此人身佩着一口寶劍,令人一看,就曉得是個會武術的人。

     張雲傑就很注意。

    見此人來到近前,向那三個人抱拳,說:“對不起,對不起,教你們三位久等!” 那瘦臉的人就向那臉上有刀疤的引見,說:“這就是開封府來的鐵太歲姚镖頭。

    ”這鐵太歲見了來的人,他卻恭恭敬敬,深深一揖,說:“袁三爺,兄弟久仰你的大名,就是沒處拜訪你去。

    現在聽陶二哥說,才知你已來到此地,我才想見你老哥的面。

    還有我那件事,陶二哥也跟你老哥說過了,沒别的,隻求你老哥多幫忙,把我的镖找出來。

    要不,兄弟這碗镖行飯就不能吃啦!” 那帶寶劍的人卻擺手說:“不要着急,我這次被本城十八家镖店請來,就為的是辦這件事。

    紅蠍子這回我也要把她拿住,何況是她的徒弟劫了你的镖!”旁邊張雲傑一聽,不由越發注意,就見那四個人都落了座。

    他們一面聽唱書,一面閑談着。

    就聽他們稱呼那帶寶劍的人為“袁三爺”,那個衣服闊綽的少年是姓萬,他呼這袁三爺為“師哥”。

     袁三爺将寶劍解下放在桌上,旁邊人給他倒茶,他的臉卻對着台上那媚态柔喉的小玲寶。

    這時那鐵太歲似乎規矩了一點,他自言自語地說:“她娘的!紅蠍子那個女徒弟,長的真比小玲寶還迷人,簡直是個小紅蠍子;拿她的袖箭螫了咱一下,咱就把镖車扔下啦!咱保镖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