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窺深莊女郎展奇技 對寶劍俠少頹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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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河旁飲水的那匹馬就是那少年張雲傑所騎的馬匹,面除了他誰也不會叫自已為“張姑娘”她就裝作沒有聽見,從容地向前走去。

    此時卻聽“呼喇”一聲,由身旁一棵很高的樹上跳下一個人來。

    這人哈哈大笑,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

    秀俠一見正是張雲傑,他身穿短衣,衣上沾着許多柳葉。

    大概是他早就見秀俠來了,他故意爬上樹去,為的是吓秀俠一跳。

     秀俠心中不禁一陣情思撩動,一陣飄飄蕩蕩的,就仿佛那千萬條被春風撩動的柳絲一般。

    但她趕緊收斂住了心情,連笑也不笑,就莊重的依然策馬走去。

    後面的少年卻又叫道:“張姑娘!張姑娘!”秀俠并不回首,就像沒聽見似的,隻管向前走去。

    後面那少年張雲傑卻趕緊由地下撿起他的包裹和寶劍,跑過去牽了那匹馬騎上,向秀俠就追。

     他這樣一追趕,秀俠就馬行得更快,更不理他。

    張雲傑又在後面笑着,叫着她,并高聲說:“張姑娘,我已曉得你的來曆了。

    你是紅蠍子的高徒,你大概還有個師姊妹。

    現在有好幾縣的人都正在傳說你們的大名,怪不得,你是個老江湖。

    張姑娘,駐駐馬,聽我說。

    放心,我不是官差。

    ” 前面的秀俠一聽這話,她又不由得發怒,“锵”的一聲卻亮出了白龍吟鳳(風)劍,就收馬回身。

    瞪着兩隻秀麗的眼睛,斥道:“胡說!你說我是紅蠍子的一夥,你才是薛家莊殺人的正兇,你不要以強盜來污我。

    ”張雲傑見秀俠亮出劍來,他不但不怕,反倒更笑。

    他昨天本已不莊重,今天更大膽向秀俠調戲了,他說:“女好漢,昨日我錯過了良緣,今天咱們應當找個地方親近一會兒。

    雖是江湖狹路相逢,可一定是月下老兒給咱們牽的線。

    女好漢,小娘子!” 秀俠一見這少年竟如此輕薄,她不禁轉愛為恨,厲聲罵道:“住口!”等少年的馬匹趕到近前之時,她蓦然回身,撤(撒)劍向張雲傑胸膛就刺去。

    那張雲傑一閃身,趁勢就由馬上跳下來說:“好呀!我隻曉得你在黃河殺水賊,薛家莊救媳婦卻還沒領救(教)過你的武藝。

    好好,下馬來!咱們倆較量一番,我若敗在你的手裡,我今天要認你為女師傅。

    你若敗在我的手裡,說不得你得跟我找個地方作一番露水夫妻!” 他的話說到這裡,秀俠已由馬上一躍而下,搶劍向張雲傑就砍。

    張雲傑趕緊閃身躲開,斜走一步,反劍要去刺秀俠的腋下。

    秀俠将身向後去撤,縱步伏地,轉取張雲傑的腿部;張雲傑跳起來,笑着,擎劍向秀俠“飕飕”連砍。

    秀俠仍然撤步,蓄勁拟趁虛進取。

    但張雲傑一步也不肯讓,劍勢一步也不松,連逼幾步,又挽花透劍去刺秀俠的乳部。

     秀俠真氣極了,突然用劍尖将張雲傑的寶劍撩開,張雲傑又閃身縱步,劍如鶴翅展開,說聲;“留點神!”霍然一劍劈下,秀俠急忙橫劍去迎,雙劍磕在一處,隻聽“嗆啷”一聲的響亮,張雲傑的劍就被削成兩段;驚得他趕緊持着半截劍跑到一旁,面色如紙,喘籲籲地問說:“張姑娘你到底是誰?你這口劍是從哪裡來的?” 秀俠卻忿忿地瞪了張雲傑一眼,并不過去再追他,就将馬牽住,上了馬,白龍吟風劍入了鞘,她才厲聲說:“誰姓張?你以為你姓張别人也姓張?你以為非得女強盜才會武藝?你眼睛瞎了……”本想說出真姓名,但又不知這張雲傑是什麼人,随又一聲冷笑,揮鞭從容走去。

    這裡張雲傑見秀俠的駿馬帶着名劍,馱着俏影走去,他發了半天怔,不但不敢再去追趕,連渾身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皺着眉,“吧達’一聲把手中半截劍也扔在地下。

    牽過馬來,又發了半天怔,然後才上了馬,無精打采地走去。

    此時眼前秀俠的倩影已經去遠,已經轉道向東去了。

    這裡張雲傑皺着眉,咬着嘴,隻管由着座騎去走;他連方向已分别不清。

    走了會兒,他又懊喪的歎了口氣。

     張雲傑本是才從襄陽名拳師金劍大俠諸葛龍之處藝成歸來,他的啟蒙師原是信陽州的大刀劉成。

    本來他也是個寒家子弟,他的父親不過是一個無名的镖師,早先也不在北京居住。

    因為他的父親三年前無意中發了一筆大财,家中暴富,所以全家便搬往北京去了。

    搬往京城後不到一月,他就赴襄陽學藝。

    這幾年家中的事和江湖上的事,他全都不知。

     隻是在三年前辭别他父親之時,他那黑臉的、永遠疑神疑鬼、白天不敢開門、晚間必将房門上鎖的父親,對他曾囑咐過:“走河南時可要小心!新蔡縣的陳仲炎是我的仇人!我見了他必不得活。

    他家有一口白龍吟風劍,是天下至寶,斬釘截鐵,你可要小心!走在河南不要說姓張。

    ”所以張雲傑就深恨那陳仲炎,并且深深記住了“白龍吟風”那口寶劍。

     他路遇着秀俠之時,起先以為秀俠是個镖師之女。

    後來因聽路人傳說紅蠍子有兩個女徒,他又疑秀俠即是那女盜的門人。

    可是,别管秀俠是俠是盜,秀俠那俊俏的姿容、嬌媚的談吐、新奇的舉止、義烈的行為,已搬去了他的魂,已系去了他的心。

    原想這樣女子不可多得,自己尚未婚娶,正好與她匹配。

    不料如今他試出了秀俠的寶劍,又聽秀俠自認不是姓張。

    他就不禁情心灰冷,暗暗歎道:“她那口劍莫非就是白龍吟風劍嗎?她是陳仲炎的女兒嗎?如果正是,我今生就休想了!因為我兩家是仇人!” 他無精打采地策馬往北走去,心中像失卻了一件寶貴的東西;又像把這次藝成歸家,乍走江湖的傲氣和勇氣全都喪失了。

    他不禁唉聲歎氣,走得很慢,直至傍晚時方才到安陽縣。

    他進了城,就去找客店,這客店裡的人全都住滿了。

    那店掌櫃見他穿得很闊,就說:“大爺,我這櫃房裡還有一張空鋪,你就在這裡歇下吧!” 張雲傑也懶得再去找别的店房,他把馬交給夥計,被掌櫃讓進櫃房。

    他見房中陳設得還很款式,迎門有一幅對聯,寫的是:“萬兩黃金容易得,一個知心最難求。

    ”這又像劍戳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