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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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我們是有紀律的正式隊伍，不到萬不得已時不準拉夫的。
&rdquo 官長們常常拿這幾句話來對我們訓誡着。
因此，我們每一次的拉夫，也就都是出于&ldquo萬不得已&rdquo的了。
大約是離開衡州的第三天，給連長挑行李的一個長夫，不知道為什麼事情，突然半路中開小差逃走了。
這當然是&ldquo萬不得已"的事情喽，于是連長就吩咐我們揀那年輕力壯的過路人拉一個。
千百隻眼睛，像搜山狗似地，向着無邊的曠野打望着。
也許是這地方的人早已知道有部隊過境，預先就藏躲了吧，我們幾個人扛着那行李走了好幾裡路了，仍舊還沒有拉着。
雖然，偶然在遙遠的側路上發現了一個，不管是年輕或年老的，但你如果呼叫他一聲，或者是隻身追了上去，他就會不顧性命地奔逃，距離隔得太遠了，無論怎樣用力都是追不到的。
又走了好遠好遠，才由一個眼尖的，在一座秋收後的稻田中的草堆子裡，用力地拉出了一個年輕角色。
穿着夾長袍子，手裡還提着一個藥包，戰戰兢兢地，樣子像一個鄉下讀書人模樣。
&ldquo對不住！我們現在缺一個長夫，請你幫幫忙&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我！老總爺，我是一個讀書人，挑，挑不起！我的媽病着，等藥吃！做做好&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要緊的，挑一挑，沒有多重。
到前面，我們拿到了人就放你！&rdquo &ldquo做做好！老總爺，我要拿藥回去救媽的病的。
做做好！&rdquo那個人流出了眼淚，挨在地下不肯爬起來。
&ldquo起來！操你的奶奶！&rdquo連長看見發脾氣了，跳下馬來，舉起皮鞭子向那個人的身上下死勁地抽着。
&ldquo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操你個奶奶&hellip&hellip&rdquo 那個人受不起了，勉強地流着眼淚爬起來，挑着那副七八十斤重的擔子，一步一歪地跟着我們走着，口裡不住地&ldquo做做好，老總爺！另找一個吧！&rdquo地念着。
這，也該是那個人的運氣不好，我們走了一個整日了，還沒有找到一個能夠代替他的人。
沒有辦法，隻好硬留着他和我們住宿一宵。
半晚，他幾次想逃都沒有逃脫，一聲媽一聲天地哭到天亮。
&ldquo是真的可憐啊！哭一夜，放了他吧！&rdquo我們好幾個人都說。
&ldquo到了大河邊上一定有人拉的，就比他挑到大河邊再說吧。
&rdquo這是班長的解釋。
然而，到底還是那個家夥太倒黴，大河邊上除了三四個老渡船夫以外，連鬼都沒有尋到一個。
&ldquo怎麼辦呢？朋友，還是請你再替我們送一程吧！&rdquo &ldquo老總爺呀！老總爺呀！老總爺呀！做做好，我的媽等藥吃呀！&rdquo 到了渡船上，官長們還沒有命令我們把他放掉。
于是，那個人就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似地，滿船亂撞。
我們誰也不敢擅自放他上岸去。
渡船搖到河的中心了，那個也就知道釋放沒有了希望。
也許是他還會一點兒遊泳術吧，靈機一動，趁着大家都不提防的時候，撲&mdash&mdash通&mdash&mdash一聲，就跳到水中去了！ 湍急的河流，把他沖到了一個巨大的遊渦中，他拼命地掙紮着。
我們看到形勢危急，一邊趕快把船駛過去，一邊就大聲地叫了起來： &ldquo朋友！喂！上來！上來！我們放你回去！&rdquo 然而，他不相信了。
為了他自身的自由，為了救他媽的性命，他得拼命地向水中逃！逃&hellip&hellip 接着，又趕上一個大大的漩渦，他終于無力掙紮了！一升一落，幾顆酒杯大的泡沫，從水底浮上來；人，不見了！ 我們急忙用竹篙打撈着，十分鐘，沒有撈到，&ldquo不要再撈了，趕快歸隊！&rdquo官長們在岸上叫着。
站隊走動之後，我們回過頭來，望望那淡綠色的湍急的渦流，像有一塊千百斤重的東西，在我們的心頭沉重地壓着。
有幾個思鄉過切的人，便流淚了。
六發饷了 &ldquo發饷了！&rdquo這聲音多麼的令人感奮啊！跑了大半個月的路，現在
&rdquo 官長們常常拿這幾句話來對我們訓誡着。
因此，我們每一次的拉夫，也就都是出于&ldquo萬不得已&rdquo的了。
大約是離開衡州的第三天，給連長挑行李的一個長夫，不知道為什麼事情，突然半路中開小差逃走了。
這當然是&ldquo萬不得已"的事情喽，于是連長就吩咐我們揀那年輕力壯的過路人拉一個。
千百隻眼睛，像搜山狗似地，向着無邊的曠野打望着。
也許是這地方的人早已知道有部隊過境，預先就藏躲了吧，我們幾個人扛着那行李走了好幾裡路了，仍舊還沒有拉着。
雖然，偶然在遙遠的側路上發現了一個，不管是年輕或年老的，但你如果呼叫他一聲，或者是隻身追了上去，他就會不顧性命地奔逃，距離隔得太遠了，無論怎樣用力都是追不到的。
又走了好遠好遠，才由一個眼尖的，在一座秋收後的稻田中的草堆子裡，用力地拉出了一個年輕角色。
穿着夾長袍子，手裡還提着一個藥包，戰戰兢兢地，樣子像一個鄉下讀書人模樣。
&ldquo對不住！我們現在缺一個長夫，請你幫幫忙&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我！老總爺，我是一個讀書人，挑，挑不起！我的媽病着，等藥吃！做做好&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要緊的，挑一挑，沒有多重。
到前面，我們拿到了人就放你！&rdquo &ldquo做做好！老總爺，我要拿藥回去救媽的病的。
做做好！&rdquo那個人流出了眼淚，挨在地下不肯爬起來。
&ldquo起來！操你的奶奶！&rdquo連長看見發脾氣了，跳下馬來，舉起皮鞭子向那個人的身上下死勁地抽着。
&ldquo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操你個奶奶&hellip&hellip&rdquo 那個人受不起了，勉強地流着眼淚爬起來，挑着那副七八十斤重的擔子，一步一歪地跟着我們走着，口裡不住地&ldquo做做好，老總爺！另找一個吧！&rdquo地念着。
這，也該是那個人的運氣不好，我們走了一個整日了，還沒有找到一個能夠代替他的人。
沒有辦法，隻好硬留着他和我們住宿一宵。
半晚，他幾次想逃都沒有逃脫，一聲媽一聲天地哭到天亮。
&ldquo是真的可憐啊！哭一夜，放了他吧！&rdquo我們好幾個人都說。
&ldquo到了大河邊上一定有人拉的，就比他挑到大河邊再說吧。
&rdquo這是班長的解釋。
然而，到底還是那個家夥太倒黴，大河邊上除了三四個老渡船夫以外，連鬼都沒有尋到一個。
&ldquo怎麼辦呢？朋友，還是請你再替我們送一程吧！&rdquo &ldquo老總爺呀！老總爺呀！老總爺呀！做做好，我的媽等藥吃呀！&rdquo 到了渡船上，官長們還沒有命令我們把他放掉。
于是，那個人就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似地，滿船亂撞。
我們誰也不敢擅自放他上岸去。
渡船搖到河的中心了，那個也就知道釋放沒有了希望。
也許是他還會一點兒遊泳術吧，靈機一動，趁着大家都不提防的時候，撲&mdash&mdash通&mdash&mdash一聲，就跳到水中去了！ 湍急的河流，把他沖到了一個巨大的遊渦中，他拼命地掙紮着。
我們看到形勢危急，一邊趕快把船駛過去，一邊就大聲地叫了起來： &ldquo朋友！喂！上來！上來！我們放你回去！&rdquo 然而，他不相信了。
為了他自身的自由，為了救他媽的性命，他得拼命地向水中逃！逃&hellip&hellip 接着，又趕上一個大大的漩渦，他終于無力掙紮了！一升一落，幾顆酒杯大的泡沫，從水底浮上來；人，不見了！ 我們急忙用竹篙打撈着，十分鐘，沒有撈到，&ldquo不要再撈了，趕快歸隊！&rdquo官長們在岸上叫着。
站隊走動之後，我們回過頭來，望望那淡綠色的湍急的渦流，像有一塊千百斤重的東西，在我們的心頭沉重地壓着。
有幾個思鄉過切的人，便流淚了。
六發饷了 &ldquo發饷了！&rdquo這聲音多麼的令人感奮啊！跑了大半個月的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