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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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很幹淨,可以當作好例,其他古今中外的資料雖尚不乏,隻可且暫割愛矣。

     “女人行經必污穢七天,凡摸她的必不潔淨到晚上。

    女人在污穢之中,凡她所躺的物件都為不潔淨,所坐的物件也都不潔淨。

    凡摸她床的必不潔淨到晚上,并要洗衣服,用水洗澡。

    凡摸她所坐甚麼物件的必不潔淨到晚上,并要洗衣服,用水洗澡。

    在女人的床上或在她坐的物上,若有别的物件,人一摸了,必不潔淨到晚上。

    ”這裡可以注意的有兩點,其一是污穢的傳染性,其二是污穢的毒害之能動性。

    第一點大家都知道,無須解釋,第二點卻頗特别,如本章下文所雲: “你們要這樣使以色列人與他們的污穢隔絕,免得他們玷污我的帳幕,就因自己的污穢死亡。

    ”這裡明說他們污穢的人并不因為玷污耶和華的帳幕而被罰,乃将因了自己的污穢而滅亡,這污穢自具有其破壞力,但因什麼機緣而自然爆發起來。

    在現代人看來,這仿佛與電氣最相像,大家知道電力是偉大的一件東西,卻有極大危險性,須用種種方法和他隔絕才保得安全。

    生命力與電,這個比較來得恰好,此外要另找一個例子倒還不大容易。

    污穢自然有許多是由嫌惡而來的,但是關于生命力特别是關系女人的問題,都是屬于敬畏的一面,所謂不淨實是指一種威力,一不小心就會得被壓倒,俗語雲晦氣是也,這總是物理的,後來物質的意義增加上去,據我看來毫不重要。

    福慶居士所著《燕郊集》中有一篇小文,題曰“性與不淨”,記一故事雲: 寒齋有一冊西文書,是芬特萊醫生所著,名曰“分娩閑話”,這閑話二字系用南方通行的意思,未必有閑,隻是講話而已。

    第二章題雲禁制,内分行經,結婚,懷孕,分娩四項,繪圖列說的講得很有意義,想介紹一點出來,所以起手來寫這篇文章,不料說到這裡想要摘抄,又不知道怎麼選擇才好。

    各民族的奇異風俗原是不少,大概也是大同小異,上邊有希伯來人的幾條可以為例,也不必再來贅述,反正就是對于生殖之神秘表示敬畏之意而已。

    倒是在茀來若博士的《金枝》節本中,第六十章說及隔離不潔淨的婦女的用意,可供我們參考,節譯其大意于下。

    使她不至于于人有害,如用電學的術語,其方法即是絕緣。

    這種辦法其實也為她自己,同時也為别人的安全。

    因為假如她違背了規定的辦法,她就得受害,例如蘇噜女子在月經初來時給日光照着,她将幹枯成為一副骷髅。

    總之那時女人似被看作具有一種強大的力,這力若不是限制在一定範圍之内,他會得毀滅她自己以及一切和她接觸的東西。

    為了一切有關的人物之安全,把這力拘束起來,這即是此類禁忌的目的。

    這個說法也可用以解釋對于神王與巫師的同類禁例。

    女人的所謂不潔淨與聖人的神聖,由原始民族想來,實質上并沒有什麼分别。

    這都不過是同一神秘的力之不同的表現,正如凡力一樣,在本身非善非惡,但隻看如何應用,乃成為有益或有害耳。

    這樣看來,最初的意思是并無惡意的,雖然在受者不免感到困難,後來文化漸進,那些聖人們設法擺脫拘束,充分的保留舊有的神聖,去掉了不便不利的禁忌,但是婦女則無此幸運,一直被禁忌着下來,而時移世變,神秘既視為不潔淨,敬畏也遂轉成嫌惡了。

    這是世界女性共同的不幸,初不限于一地,中國隻是其一分子而已。

    中國的情形本來比較别的民族都要好一點,因為宗教勢力比較薄弱,其對于女人的輕視大概從禮教出來,隻以理論或經驗為本,和出于宗教信念者自有不同。

    例如《禮緯》雲,夫為妻綱,此是理論而以男性主權為本,若在現代社會非夫婦共同勞作不能維持家庭生活,則理論漸難以實行。

    又《論語》雲,唯女子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此以經驗為本者也,如不遜與怨的情形不存在,此語自然作為無效,即或不然,此亦隻是一種抱怨之詞,被說為難養于女子小人亦實無什麼大損害也。

    宗教上的污穢觀大抵受佛教影響為多,卻不甚澈底,又落下成為民間迷信,如無婦女自己為之支持,本來勢力自可漸衰,此則在于民間教育普及,知識提高,而一般青年男女之努力尤為重要。

    鄙人昔日曾為戲言,在清朝中國男子皆剃頭成為半邊和尚,女人裹兩腳為粽子形,他們固亦有戀愛,但如以此形像演出《西廂》《牡丹亭》,則觀者當忍俊不禁,其不轉化為喜劇的幾希。

    現在大家看美國式電影,走狐舞步,形式一新矣,或已适宜于戀愛劇上出現,若是請來到我們所說的陣地上來幫忙,恐預備未充足,尚未能勝任愉快耳。

    民國甲申年末,于北京東郭書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