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忽嗔忽喜春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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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算正理。

    但見她這時全神似乎都注意在風景上,糊裡糊塗的,在人家背後說話,恐怕是不搭調,因之也默然地站在一邊。

    過了一會子,自己似乎是感到了一種苦悶,無緣無故的,卻歎了一口氣。

    靜怡猛然聽到這聲長歎,也有點詫異,就向他望過來。

    俊人歎出氣來之初,是不大在意的,等到靜怡向他看了,這才明白了,索性跟着歎了一口氣,因道:&ldquo你看,我們這樣好的江山,怎不惹起人家的欣慕。

    我們對了這種風景,隻知道鑒賞,不知道保護,将來總有一天,想要欣賞而不得了。

    &rdquo 靜怡很沉靜地聽着,雖是她并不說話,可是隻在她那靈靜的眼光裡面視察,就可以知道她對于這話,是很表同情的。

    便接着道:&ldquo我們全是由北平來的,對于北平那偉大的建築,誰不是十分地欣慕。

    可是一味地欣慕有什麼用?那裡已成了國防的最前線,需要我們保護,更在這江南山河之上。

    我想到了這種地方,真不願出來遊曆。

    &rdquo 也不知道方小姐是什麼意思,卻跟了這話,微微地一笑。

    俊人又道:&ldquo我們坐在這大的江輪上,生活是非常的舒适,再又看到這樣清秀的江山,我們腦筋裡,一點刺激也沒有受到,我們不能起什麼感想。

    所以我對于江南各處,覺得在國恥方面,太缺少刺激人的布置了。

    &rdquo 靜怡因他說了一大串子話,自己一句也不答複,未免不妥,也答了一句道:&ldquo這也難怪,果然立下許多刺激人的布置,恐怕是會引出什麼意外來。

    甯可少刺激人一點,也少惹下一點麻煩。

    &rdquo 俊人道:&ldquo年輕的人,像方女士這樣見解得到的,那實在也少。

    &rdquo 靜怡沒作聲,隻微笑了一笑。

    俊人道:&ldquo方女士在北平的時候,也常常參加群衆運動吧?&rdquo 靜怡搖了兩搖頭道:&ldquo不!我是個沒有出息的人,對于這些,全沒有力量去參加。

    &rdquo 說畢,微微地一笑。

    她的笑,是和雪芙的笑法不同,僅僅将嘴角一翹,露着三四顆牙齒,而且并沒有聲音,立刻就把笑容收起來了。

    俊人對于她這種笑态,深深地受到一種安慰,望到了她更不忍走開了。

    兩個人默然地站在欄杆邊玩賞了一會子風景,誰也不理會誰一句。

     過久了,這中斷了的話,也無法從新提起。

    俊人将右手拿的書本子,輕輕地在左手心窩裡撲打着。

    那種表示,是充分地透着無聊。

    靜怡站在那裡,似乎不覺到身旁站有一個男子,那江風吹到她臉上,把頭發吹亂了,她就擡手把亂發悄悄地扶到耳朵後去,把鬓角給料理清楚了。

    她這時,換了一件綠色圓點子的白綢旗衫,下擺是長長地開着岔口,被風吹得飄蕩着,露出了兩條整腿的肉色絲襪,白緞子平底鞋,裝束是淡雅極了,而且在靜穆之中,表現着一種說不出的妩媚風味。

    俊人這就想到了某藝術家的一句話,女人就是藝術。

    像她這樣子站在欄杆邊,若用照相機給照下來,這種姿勢,簡直是一幅圖畫。

     近處看來是這樣子,卻不知道稍微遠一點的地方,看去情形怎麼樣?于是緩緩地向後退,向靜怡身上打量着過去。

    他偏了頭左邊打量着,又偏頭向右邊看看,幾回打量,有了一個往别處看的機會了,隻見雪芙坐在艙門處一張藤椅上,對外面看着。

    當彼此眼光打了一個對照的時候,雪芙的态度是很自然,卻向俊人點了兩下頭,而且微微地一笑,她并不曾說一個字。

    俊人看到,便情不自禁的,由臉腮上紅到耳朵根下去。

    向她道:&ldquo我以為你還在外面乘涼呢,特意出來尋你。

    &rdquo 雪芙笑道:&ldquo是嗎?那倒是我大意了。

    &rdquo 她說着兩句話的時候,聲音是非常之細微,俊人似乎是聽到,似乎也不聽到。

    看她臉上帶了那一分淡淡的笑容,覺得是很富于刺激性。

    自己站在欄杆邊,真不知道要說一句什麼話好。

    幸是靜怡也回轉頭來了,看到了雪芙,這就連連地點了幾下頭,笑道:&ldquo出來談談罷。

    &rdquo 雪芙一看到她,也就滿臉堆下笑容來,随着走向前,彼此握了手。

    靜怡道:&ldquo我覺得在揚子江坐輪船,那是最适意不過的事。

    這裡有旅行之樂,沒有風波之險,比坐海船是舒服無數倍。

    &rdquo 雪芙道:&ldquo我們這是坐在特别官艙裡,可以說這樣一句大話。

    假如我們是坐在統艙裡,那裡有一二百位搭客,既不通風,裡面又很黑暗,什麼氣味全有,不要說坐在裡面,就是由那艙門口經過一下,那艙裡面的各種氣味,猶如爐子裡火焰一般,向人身上直撲過去。

    剛才我由那艙門口經過,聞到了那種氣味,一個惡心,幾乎要吐出來。

    &rdquo 靜怡笑道:&ldquo也許是實情,不過人是走到什麼地方,說什麼話。

    我以前也坐過一回統艙,雖然覺得裡面亂一點,糊裡糊塗,也就混過去了。

    &rdquo 那靜怡很平淡地說着這話,可是雪芙聽着,臉上泛出了一層紅色,似乎有點難為情,俊人在一邊就插嘴道:&ldquo方小姐坐統艙的時候,大概不是夏季吧?&rdquo 靜怡毫不思索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