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又一位斯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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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

    &rdquo 胡子點點頭道:&ldquo論起讀書來,北平那個環境,是最好不過的。

    我的小孩子,我都讓他在北平讀書。

    這位姑娘,是我的侄女,她也是在北平讀書。

    &rdquo 說着,他向那位穿綠點子綢衫的小姐,點了一點下巴,那就是告訴人,這位姑娘,就是他的侄女。

    當然,大家随着他這下巴一點的時候,也就向那位小姐看去。

    她倒是依然在和母親談話,并沒有注意到别人的态度。

    俊人這可出乎意料,竟是和她的叔叔談起話來了。

    有了這樣一個機會,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緣故,就不肯走開,隻管靠了欄杆站定。

    因話答話的,和這兩位談起來,這就知道那位大頭,姓袁,是一位旅長。

    這個小胡子姓方,是一位名法學家,教授,官,律師,全都做過,說起名字,社會上是早已馳名的。

    他既然姓方,也就可以知道這位小姐也姓方,再進一步,就可以打聽她叫什麼名字?而且是在哪個學校讀書了。

    因之含了這麼一點小小的希望,自己不肯進艙去,總是在欄杆邊站着,而且這邊的談話,似乎那位小姐也很愛聽,老是坐在藤椅子上不動身。

     說了很久的話,雪芙也不曾出來,俊人也就忘了有雪芙這樣一個約會。

    還是方先生談得有些倦了,首先散開。

    他在欄杆邊吹了一會子風,方才進艙去。

    經過雪芙房門的時候,那門是緊閉着。

    用手指勾着輕輕地敲了兩下,但是那裡面并沒有人答應。

    俊人本待舉手再去敲門,心裡可就想着,這位太太和這位小姐全是五官十分靈敏的,假使有人這樣在門外站了許久,她們也就知道了,慢說我已經是連連地敲過了幾下門的。

    現在等候了這久,還不見開門,一定是她們已經睡着了。

    于是在房門口躊躇了一會子,自己還是回到房間裡去。

     這已經是感到有些疲乏了,待要向床上一倒,這可開始發覺到,身上拖着一件長衫,還不曾脫下呢。

    于是開了風扇,脫了長衫,架着腳在床上直躺着。

    自己閑閑地想起來:這也很可笑,自己同了未婚妻一路到廬山去歇夏,這真是人生得意的一件大事,為什麼遇到這樣一位斯斯文文的方小姐,就這樣颠倒起來。

    老實說,她多少帶有一些病态,用現在審美的眼光看起來,那是一位落伍的姑娘了。

    自己總算是個時代青年,應該愛那摩登姑娘。

    再說,同了未婚妻出門,也不該有什麼邪念。

    這樣,至少是對未婚妻不忠實了。

    如此想着,自己似乎給自己下了一個警告,這就不把那方小姐的衣香鬓影,留在腦子裡面了。

    人在床上躺着,身體已是甯靜了,這就覺得船身微微地有些震蕩,哄哄哄的,那機輪鼓着水浪聲,也送到耳朵裡來。

    這兩件事,都夠催眠的,而況自己在南京城裡,熱得一晚沒睡,這時候也就該休息休息了。

     眼睛剛一合眼,這房門就有人敲了兩下。

    心裡想着:這必定雪芙來了,立刻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叫着請進,卻是茶房推着門,他伸了半截身子笑道,&ldquo先生,請出來用茶點。

    &rdquo 俊人想着,又是一餐吃,點心本不想吃,但自己沒有嘗過這個味兒,總要試試。

    心裡又忖着,先吃那頓早茶,穿了長衫出去,弄得拘束極了,這次出去,該穿短衣服了,不要弄得那副尴尬情形。

    不過改一身短衫褲出去,也是不免人注意的,為什麼先前穿着長衣,這時候改了短衣呢?先就該講禮貌,這時候,就不必講禮貌嗎?還是穿西服出去吧,許多旅客,不過是穿上一件襯衫,我也穿一件襯衫得了。

    如此一個轉念,也就打算轉身來開箱子,卻聽到身後有人輕輕地喂了一聲道:&ldquo出來!&rdquo 回頭看時,不就是雪芙嗎?因笑道:&ldquo剛才我敲過你的門,老是沒有聽到回聲,我怕你已經睡着了。

    &rdquo 雪芙笑道:&ldquo姑母睡了,我躺在床上,可沒睡着。

    但是我想着,敲門的人,準是你,我不願驚動姑母,沒有開門。

    &rdquo 俊人笑道:&ldquo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你不願開門,難道輕輕對我說一聲兒,那還有什麼要緊嗎?我在那門口站了很久很久呢。

    &rdquo 雪芙這就拉了他一個袖子角,向外扯着道:&ldquo不用說了,我們外面去坐吧。

    &rdquo 俊人倒是不好意思說,自己還要穿衣服,隻得随了她這一扯,就同走出來。

     因為所有原班旅客,還是各人找各人的地方坐,俊人也就隻好坐到原地方去。

    其實桌上也沒有什麼可吃的,隻是擺了兩大盤蛋糕,兩大盤什錦餅幹。

    茶房捧了一把大茶壺,向各人碗裡斟着紅茶。

    因為如此,便有幾個旅客,随便散坐着,不上席來。

    俊人回頭看到右手一張空椅子,那位小姐并沒有來,自己這也感到很無味,端起杯子喝了兩口紅茶,就待起來。

    雪芙正望着他,有一句話要問出來,然而就在這時侯,那位方小姐随着她母親來了,輕輕地拖開椅子坐下。

    俊人倒沒有理會雪芙正在注意,依然坐着不動,把放下的茶杯又捧起來喝着,在這種動作之下,俊人果然是颠倒了,這是很可以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