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彈性的手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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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我講一點情面，讓給你打招呼，你就可以公開地和她談話了。
&rdquo 俊人道：&ldquo你這人真是厲害。
對于我下批評，不但不寬恕一點，反是要做進一層的深刻評論。
&rdquo 雪芙笑道：&ldquo事實勝于雄辯，我們走過去瞧瞧吧。
&rdquo 俊人聽了這話，心裡實在不免蔔蔔亂跳，一面在打算着，事到于今，顧全不了許多。
假使自己向方小姐打招呼，而她要見怪的話，那就把尚太太請出來，讓她評一評這個理。
人決不是一塊木頭，讓我見了熟人不睬人家，這話真不容易說過去，他心裡一步步地向前推開來想，也正像他一步步向前走着一般。
可是當他走到那木橋邊下去，那情形有變了。
方靜怡已是掉過臉去，緩緩地行過那道木橋，走到山澗的那邊去。
而且她走路的時候，隻管看着地上，卻不管身以外的什麼。
俊人本來不敢向那方面正眼看着，但是經過兩三次偷看，見她依然低了頭走，心裡也就坦然起來，不住地向澗那邊看了去。
雪芙在走近那木橋時候，本就緊緊地偎貼住俊人的肩膀，直扶着俊人，到了家門口，見靜怡相距已遠，這才将他一推道：&ldquo讓你逃過了這一關了。
&rdquo 俊人雖然心裡不無忿恨，但是她所說的話，卻是真的，便掉個臉來向她笑道：&ldquo你這人有點兒過河拆橋。
你現在到了家，用不着手杖了，就把手杖一推。
你也看着我們老用手杖的人，是怎樣地對待手杖，雖然不用它了，依然緊緊地在手上捏住着的。
&rdquo 說時，還舉起手杖來，給雪芙看看。
雪芙笑道：&ldquo你不能比那根手杖，它是硬木制的，沒有彈性。
你這個不然，是有彈性的。
在外面走路，拿了這彈性的手杖，不過裝裝幌子，其實它是不能扶了人走路的。
在有人的面前，少不得要你裝幌子，這沒有人的地方，要你幹嗎？拿在手上，是多一層累贅。
&rdquo 俊人聽了這話，臉上不免有點紅。
便笑道：&ldquo雪！這是你說的話，無論如何，我們總是平等的人吧？你對我平等的人，拿這樣重的話來譬喻我。
&rdquo 雪芙微笑道：&ldquo看你這樣子，倒有點不願意接受我的話？&rdquo 俊人微微笑着，向屋子裡走。
隻見尚太太新戴了一副大框眼鏡，兩手捧了一本大字的紅樓夢，躺在藤椅上看，見他倆人進門，坐起來，低着頭，眼光由鏡框子上面射出來，看着他們，正了顔色道：&ldquo你們這年輕人做事，真夠荒唐。
不回來吃飯，也不在事先通知我一聲，讓我在家裡好等。
&rdquo 俊人站着，向雪芙看了微笑。
尚太太道：&ldquo自然是雪芙做主的。
我有辦法，罰她在家裡讀三天書，權當拘留。
&rdquo 雪芙道：&ldquo俊人是個從犯，也不能饒他吧？&rdquo 尚太太道：&ldquo這倒好，你們這一對人，反過來了，男的倒從了女的跟随。
是呵！沒有結婚以前，男女之間，總是這樣，未婚夫對于未婚妻百依百順。
結婚以後，那就不然，情形掉過來了，是女子對于男子百依百順。
&rdquo 雪芙正走到桌子邊，提起茶壺來，斟上了一杯茶，且不回過頭來，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
尚太太雖不看到她的臉色，也就聞弦歌而知雅意，便笑道：&ldquo不用哼，這事情很快就要實現的。
&rdquo 俊人笑道：&ldquo姑媽！你這樣一說，是替我罪上加罪。
她今天遊山，就把我當了手杖用，看得我沒有人氣，若是照了姑媽的話，她必須預先制服我，不止把我當手杖，要把我當高跟鞋了。
&rdquo 尚太太道：&ldquo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倒有些不懂。
&rdquo 俊人見雪芙端了一隻杯子，斜靠了桌子，慢慢地在喝着，便向她道：&ldquo我可以說嗎？今天的事。
&rdquo 雪芙道：&ldquo關于我們倆人的你盡管說，但希望你不要拉拉扯扯，說到别人身上去。
&rdquo 尚太太笑道：&ldquo你們兩個人的事，那就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對于别人，是不會發生關系的。
雪芙這話怎麼說？我倒有點不懂。
&rdquo 俊人道：&ldquo她說男人遊山，總得買一支手杖，女人卻用不着，因為男人就是女人的手杖。
我呢，連做一根硬木手杖的資格也不夠。
因為木料是結結實實的東西，扶住了就好上山。
我是和藤條竹枝一樣的材料，拿去做手杖，隻是一種樣子，要靠它撐腰，扶人上山是不可能的，她還給這種材料，取了個名字，是彈性的手杖。
姑媽！你看我這種人，是有彈性的人嗎？&rdquo 尚太太兩手把眼鏡摘取了下來，對俊人望着道：&ldquo你這話我還是不解，怎麼叫作有彈性的人？&rdquo 俊人道：&ldquo好比橡皮吧，你捏緊一點，它可以縮小；你手上的勁小些，它又可以伸開了。
&rdquo 尚太太道：&ldquo現在我明白了，雪芙若是懂得這點緣故，那就不會怎樣吃男子的虧。
她說到人有彈性，那實在不止俊人一個。
每個男子在女人面前，全是這樣的。
我記得孔夫子有一句話：惟女子與小
假如我講一點情面，讓給你打招呼，你就可以公開地和她談話了。
&rdquo 俊人道：&ldquo你這人真是厲害。
對于我下批評，不但不寬恕一點，反是要做進一層的深刻評論。
&rdquo 雪芙笑道：&ldquo事實勝于雄辯，我們走過去瞧瞧吧。
&rdquo 俊人聽了這話，心裡實在不免蔔蔔亂跳，一面在打算着，事到于今，顧全不了許多。
假使自己向方小姐打招呼，而她要見怪的話，那就把尚太太請出來，讓她評一評這個理。
人決不是一塊木頭，讓我見了熟人不睬人家，這話真不容易說過去，他心裡一步步地向前推開來想，也正像他一步步向前走着一般。
可是當他走到那木橋邊下去，那情形有變了。
方靜怡已是掉過臉去，緩緩地行過那道木橋，走到山澗的那邊去。
而且她走路的時候，隻管看着地上，卻不管身以外的什麼。
俊人本來不敢向那方面正眼看着，但是經過兩三次偷看，見她依然低了頭走，心裡也就坦然起來，不住地向澗那邊看了去。
雪芙在走近那木橋時候，本就緊緊地偎貼住俊人的肩膀，直扶着俊人，到了家門口，見靜怡相距已遠，這才将他一推道：&ldquo讓你逃過了這一關了。
&rdquo 俊人雖然心裡不無忿恨，但是她所說的話，卻是真的，便掉個臉來向她笑道：&ldquo你這人有點兒過河拆橋。
你現在到了家，用不着手杖了，就把手杖一推。
你也看着我們老用手杖的人，是怎樣地對待手杖，雖然不用它了，依然緊緊地在手上捏住着的。
&rdquo 說時，還舉起手杖來，給雪芙看看。
雪芙笑道：&ldquo你不能比那根手杖，它是硬木制的，沒有彈性。
你這個不然，是有彈性的。
在外面走路，拿了這彈性的手杖，不過裝裝幌子，其實它是不能扶了人走路的。
在有人的面前，少不得要你裝幌子，這沒有人的地方，要你幹嗎？拿在手上，是多一層累贅。
&rdquo 俊人聽了這話，臉上不免有點紅。
便笑道：&ldquo雪！這是你說的話，無論如何，我們總是平等的人吧？你對我平等的人，拿這樣重的話來譬喻我。
&rdquo 雪芙微笑道：&ldquo看你這樣子，倒有點不願意接受我的話？&rdquo 俊人微微笑着，向屋子裡走。
隻見尚太太新戴了一副大框眼鏡，兩手捧了一本大字的紅樓夢，躺在藤椅上看，見他倆人進門，坐起來，低着頭，眼光由鏡框子上面射出來，看着他們，正了顔色道：&ldquo你們這年輕人做事，真夠荒唐。
不回來吃飯，也不在事先通知我一聲，讓我在家裡好等。
&rdquo 俊人站着，向雪芙看了微笑。
尚太太道：&ldquo自然是雪芙做主的。
我有辦法，罰她在家裡讀三天書，權當拘留。
&rdquo 雪芙道：&ldquo俊人是個從犯，也不能饒他吧？&rdquo 尚太太道：&ldquo這倒好，你們這一對人，反過來了，男的倒從了女的跟随。
是呵！沒有結婚以前，男女之間，總是這樣，未婚夫對于未婚妻百依百順。
結婚以後，那就不然，情形掉過來了，是女子對于男子百依百順。
&rdquo 雪芙正走到桌子邊，提起茶壺來，斟上了一杯茶，且不回過頭來，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
尚太太雖不看到她的臉色，也就聞弦歌而知雅意，便笑道：&ldquo不用哼，這事情很快就要實現的。
&rdquo 俊人笑道：&ldquo姑媽！你這樣一說，是替我罪上加罪。
她今天遊山，就把我當了手杖用，看得我沒有人氣，若是照了姑媽的話，她必須預先制服我，不止把我當手杖，要把我當高跟鞋了。
&rdquo 尚太太道：&ldquo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倒有些不懂。
&rdquo 俊人見雪芙端了一隻杯子，斜靠了桌子，慢慢地在喝着，便向她道：&ldquo我可以說嗎？今天的事。
&rdquo 雪芙道：&ldquo關于我們倆人的你盡管說，但希望你不要拉拉扯扯，說到别人身上去。
&rdquo 尚太太笑道：&ldquo你們兩個人的事，那就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對于别人，是不會發生關系的。
雪芙這話怎麼說？我倒有點不懂。
&rdquo 俊人道：&ldquo她說男人遊山，總得買一支手杖，女人卻用不着，因為男人就是女人的手杖。
我呢，連做一根硬木手杖的資格也不夠。
因為木料是結結實實的東西，扶住了就好上山。
我是和藤條竹枝一樣的材料，拿去做手杖，隻是一種樣子，要靠它撐腰，扶人上山是不可能的，她還給這種材料，取了個名字，是彈性的手杖。
姑媽！你看我這種人，是有彈性的人嗎？&rdquo 尚太太兩手把眼鏡摘取了下來，對俊人望着道：&ldquo你這話我還是不解，怎麼叫作有彈性的人？&rdquo 俊人道：&ldquo好比橡皮吧，你捏緊一點，它可以縮小；你手上的勁小些，它又可以伸開了。
&rdquo 尚太太道：&ldquo現在我明白了，雪芙若是懂得這點緣故，那就不會怎樣吃男子的虧。
她說到人有彈性，那實在不止俊人一個。
每個男子在女人面前，全是這樣的。
我記得孔夫子有一句話：惟女子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