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太祖努爾哈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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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滿文老檔·太祖》卷20。

     ①《滿文老檔·太祖》卷31、40。

     鑒于各貝勒的勢力強大和難以挑選合适的嗣子,努爾哈赤于天命七年(1622)三月宣布今後要實行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的制度,并采取了一些措施,逐步為這一制度的完全實行創造條件。

     第四節 屢犯錯誤的年邁之君 努爾哈赤雖然是一位“聰睿英勇”的開國君主,解決了不少似乎無法解決的難題,進入遼沈後又迅速認清了新形勢,及時地采取了“各守舊業”、大量任用漢官等政策,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是由于大奴隸主、大農奴主的階級局限性和曆史條件的制約,他不能堅持和徹底推行符合遼東需要順應時代潮流的正确政策,并且由于一向攻無不克、飛躍前進而有些飄飄然了,驕傲專橫,剛愎自用,因而從天命八年以後,犯了不少錯誤,幹了一些蠢事。

    首先是,他不該從“恩養尼堪”轉變為大殺遼民。

    天命八年(明天啟三年,1623)六月,聽說複州漢民人數增加,接受明國“派來之奸細和劄付”,将要叛逃,努爾哈赤派遣大貝勒代善、齋桑古、阿濟格、杜度、碩讬等貝勒,率兵兩萬,前往鎮壓,将男人全部殺光,帶回大量子女、牲畜①。

    天命九年正月,努爾哈赤連下九次汗谕,遣派大批八旗官兵,在金國的大部分轄區,查量漢民糧谷,凡每人有谷不及五金鬥的,定為“無谷之人”。

    努爾哈赤辱罵“無谷之人”是“不耕田、無谷、不定居于家,欲由此地逃往彼處(明國)之光棍”,谕令八旗官兵“應将無谷之人視為仇敵”,發現其“閑行乞食”,立即“捕之送來”,并于正月二十七日“殺了從各處查出送來之無谷之尼堪(漢人)”①。

    天命十年十月初三日,努爾哈赤下達長谕,指責漢民“窩藏奸細,接受劄付,叛逃不絕”,曆數鎮江、長山島、川城,耀州、彰義站、鞍山、海州、金州等地漢民武裝反抗事例,宣布要斬殺叛逃之人。

    他命令八旗貝勒和總兵官以下備禦以上官将,帶領士卒,各去自己轄屬的村莊,“區别”漢民,凡系抗金者,一律處死。

    各将遵令,“分路去,逢村堡,即下馬斬殺”②。

    時有遼民幾盡殺光之說,滿漢關系極度惡化。

     努爾哈赤還在十月初三的“汗谕”中,命将未殺的“築城納賦”之“小人”(即勞動者),全部編隸汗、貝勒的拖克索(莊),每莊十三丁、七牛,耕地百晌,八十晌莊丁“自身食用”,二十晌作“官賦”。

    編丁隸莊後,總兵官以下,備禦以上,“每備禦各賜一莊”③。

    這樣一來,原來“計丁受田”的漢民,失去了“民戶”的身份,淪落為奴仆性質的“莊丁”,被迫繳納數倍于“計丁授田”之丁上交的丁賦,人身奴役加重,剝削更為厲害。

    遼東地區的大多數漢民(即除去原系阿哈的漢民以外),從“計丁授田”的後金國“民戶”,下降為繳納高額地租、慘遭莊主壓迫的封建農奴,嚴重地加深了遼民的苦難,農奴制莊園惡性擴展,遍布後金轄區,這是很大的倒退。

     從天命八年六月鎮壓複州兵民起,努爾哈赤在對待漢官的問題上有了很大的變化,放棄了原來拉攏漢官、大量任用漢官的正确政策,錯誤地對他們産生了懷疑,采取了疏遠的态度。

    進入遼沈初期,不少降金漢官竭力效忠金汗,征田賦,佥漢兵,派役夫,運官糧,築城池,清點人丁,查獲“奸細”,捕捉逃人,勸誘遼民聽從新君的命令,做了許多事。

    但是,由于遼東軍民痛恨後金苛政,猛烈反抗,明又不斷派遣密使勸說漢官棄金投明,有些漢官就猶豫了,擔心金國汗、貝勒不能久駐遼沈,因而或與明臣書信往來,以留後①《滿文老檔·太祖》卷53、54。

     ①《滿文老檔·太祖》卷60、61。

     ②《滿文老檔·太祖》卷66。

     ③《滿文老檔·太祖》卷66。

     路,或暗訂密約,伺機叛逃。

    努爾哈赤不從改革弊政、減少殺戮、緩和矛盾以平息民怒穩定局勢這一根本上着手,卻改變策略,懷疑漢官,疏遠漢官。

    當努爾哈赤決定派兵屠殺複州兵民時,“撫順額驸”李永芳谏阻說:“所謂複州之人叛者,非實也,恐系人之誣陷矣。

    ”①李之本意是應當慎重,核實情況後再發兵,這原是無可非議的。

    可是,努爾哈赤卻大發雷霆,厲聲指責李永芳等漢官“以明帝為長久,以我為短暫”,“心向明國”,蔑視金汗,竟革去他的總兵官職,捕其子來審訊,後雖複官,但也不似過去那樣信任和重用了②。

    這樣一來,漢官人人疑懼自危,持有二心,不敢直谏,妨礙了努爾哈赤對遼東漢民情形的深入了解和正确處理,影響了滿族貴族與遼東漢族地主階級的聯合,加劇了遼東的動亂。

     努爾哈赤在天命八年處理八旗貝勒和高級官将的問題上,也做了一些錯事。

    三月,曾為建立後金國馳騁疆場征戰三十餘年的開國元勳扈爾漢,向養父努爾哈赤上書,承認過失,乞父寬恕,懇求再次起用為國效勞,努爾哈赤卻大擺君主威風,再譴其非,不予考慮,使這位叱咤風雲威震遼東功勳卓著的總兵官,憂悶病重,九個月後含恨去世,其子渾塔還降級襲職①。

    五月,創制滿文、被譽為“一代傑出之人”的大巴克什額爾德尼,僅因細故,夫婦兩人被努爾哈赤無辜冤殺,家被抄沒②。

    六月,原哈達國主蒙格布祿貝勒之子、努爾哈赤的親女婿烏爾古岱,因被漢官讦告收其金銀,盡管缺乏根據,卻遭議處死刑,後雖免斬,仍被革去具體處理軍國大政的督堂要職,從總兵官降為備禦。

    努爾哈赤還因此案痛責“愛子”四貝勒皇太極和嶽讬、濟爾哈朗、德格類三位貝勒。

    ③這一重大案件,在八旗貝勒、大臣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

    努爾哈赤晚年犯的這些錯誤,嚴重地破壞了遼東生産。

    這一曾經是“田人富谷,澤人富鮮,山人富材,海人富貨”,“家給人足,都鄙廪庾皆滿,貨賄羨斥”的富饒地區,竟弄得人丁銳減,田園荒蕪,廬舍殘破,百業凋敝,社會混亂,民不甯居,饑荒頻仍,物價飛漲,甚至出現了“人相食”的悲慘局面④。

     ①《滿文老檔·太祖》卷51。

     ②《滿文老檔·太祖》卷51、57。

     ①《滿文老檔·太祖》卷47、60。

     ②《滿文老檔·太祖》卷50、51。

     ③《滿文老檔·太祖》卷45、54。

     ④《滿文老檔·太宗·天聰》卷6。

     第五節 甯遠失利含恨而逝 明天啟五年(天命十年,1625),努爾哈赤着手進行大舉征明的準備工作。

    正月,聞聽明遣兵一萬,由海上至旅順,修葺城堡,屯駐兵士,努爾哈赤命三貝勒莽古爾泰和阿布泰、巴笃禮二總兵官,領兵六千往攻,克城,擊敗明兵,毀城而還。

     三月初三日,努爾哈赤召集八旗貝勒、大臣商議,欲遷都沈陽,諸貝勒、大臣以“恐食用不足,力役繁興,民不堪苦”為由,乞請不遷。

    努爾哈赤斷然拒絕衆議說:“沈陽四通八達之處,西征明國,從都爾弼渡遼河,路直且近。

    北征蒙古,二、三日可到。

    南征朝鮮,自清河路可進。

    ”他堅持己見,遂議定遷都沈陽①。

     天命十一年正月十四日,努爾哈赤率領諸貝勒,親統八旗勁旅,号稱十三萬大軍,征讨明國,發動了明金(清)之間的第四次大決戰。

     正月十六日,軍抵東昌堡,十七日渡遼河,“于曠野布兵,南至海岸,北越廣甯大路,前後絡繹,首尾莫測,旌旗劍戟如林”②。

    大軍鋪天蓋地,直向明國殺去。

    這時,身任兵部尚書、遼東經略要職的閹黨黨羽高第,膽小怕死,嚴令從錦州、右屯衛、大淩河、小淩河、杏山、松山、塔山等城撤防,盡驅屯兵居民入關,焚燒房舍,遺棄米粟十餘萬石,搞得錦州等城兵民“死亡載途,哭聲震野,民怨而軍益不振”③。

    因此,金兵未遇任何抵抗,“如入無人之境”,二十三日即抵達甯遠城郊。

    甯遠隻有明兵萬餘,被金兵重重圍困,孤懸關外,與外界的所有聯系均已中斷,“中外謂甯遠必不守”。

     努爾哈赤遣被俘漢人入城,谕告城主甯前道袁崇煥說:“吾以二十萬衆攻此城,破之必矣,爾衆官若降,即封以高爵。

    ”遭袁嚴辭拒絕。

    正月二十四日,努爾哈赤下令,全軍猛烈進攻。

    袁崇煥率領兵民拼死反抗,“槍炮藥罐雷石齊下”,十數門大炮不斷燃放,“周而不停,每炮所中,糜爛可數裡”,又将被褥裹上火藥,卷成一捆捆,投擲城下,發下點燃的火箭,“火星所及,無不糜爛”,擊斃燒傷了大量金兵。

    努爾哈赤連攻兩天,未能克城,傷亡慘重,“攻具焚棄,喪失殆盡”,無可奈何,乃遣三等副将武納格率蒙古兵往攻甯遠南十六裡明軍屯貯糧草的覺華島,盡殺守兵七千,焚燒糧草千餘堆和二千餘隻船。

    二十七日,努爾哈赤率軍撤圍,于二月初九日回到沈陽①。

    著名的甯遠之戰,以明軍的勝利金兵的失敗而結束。

     努爾哈赤自二十五歲以遺甲十三副起兵以來,身經百戰,馳騁疆場四十二年,一貫以少勝多,鐵騎到處,無堅不摧,攻無不克,屢敗明軍,所向披靡,從未遇阻,為什麼這次以數倍于敵的強大軍隊,竟不能打敗區區萬餘明兵,竟攻不下遠遠不如沈陽、遼陽堅固的甯遠孤城?為什麼他這位久經沙場的無敵君汗,竟敗在初次領兵的進士出身的小小甯前道袁崇煥手下?他和八旗官将不能不認真思考這一問題。

     天命十一年三月初三日,即甯遠之敗以後的第三十七天,努爾哈赤講了①《滿洲實錄》卷8;《滿文老檔·太祖》卷64。

     ②《滿洲實錄》卷8。

     ③《明史》卷259《袁崇煥傳》。

     ①《滿洲實錄》卷8;《武皇帝實錄》卷4;《明熹宗實錄》卷62、65、67;王在晉《三朝遼事實錄》卷16。

     這樣一段話:吾籌慮之事甚多,意者朕或倦勤而不留心于治道欤?國勢安危民情甘苦而不省察欤?功勳正直之人有所颠倒欤?再思吾子嗣中果有效吾盡心為國者否?大臣等果俱勤謹于政事否?①50000053_0038_0緊接着,三月十九日漢官劉學成上奏,向努爾哈赤呈述金兵失敗的原因并提出了四條建議。

    他說:汗不到半日即克沈陽,一日攻取遼東,其餘之城無數,為何今日兩天還未攻占甯遠,并非遼東、沈陽之人少于甯遠,亦非庸懦,也非槍炮少而鈍劣。

    汗自占遼東之後,步卒騎兵三年之久未曾征戰,兵之額真怠惰,士無鬥志,車梯藤牌不良,兵器已不銳利。

    汗輕視甯遠,故天使汗勞苦。

    ..我無報恩之處,故奏述所思四項建言:不惜千金賞賜有功之人,無功者即系親戚亦不免(罪),賞罰分明,将成大事。

    此其一。

    古雲使功不如使過。

    遼東之人欲叛逃,是有罪之人,焉能盡殺,如若率之征戰,以尼堪攻尼堪,有益于諸申。

    此其二。

    攻占土地之後,仍舊維持原制,與毀壞相比,乃是上策。

    ②50000053_0038_1概括起來,努爾哈赤的甯遠之敗,首先是由于在政治上犯了嚴重錯誤。

     第一,他不該從“恩養尼堪”轉變為濫施屠戮大殺遼民,“不論貧富,均皆誅戮”③,殺人越多,民心越恨,反抗愈烈。

    第二,他從任用漢官、依靠漢官,錯誤地改為懷疑、排斥、歧視漢官,失去了大部分漢官對金的支持。

    第三,内争紛起,疑案疊出,傷人太多。

    以最高領導集團來說,從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這四大貝勒起,到齋桑古、德格類、濟爾哈朗、嶽讬、碩讬等“執政貝勒”,都分别遭到努爾哈赤訓斥和處罰。

    八旗高級官将,如達爾漢轄、阿敦、烏爾古岱、額爾德尼、巴笃禮等督堂、總兵官、大巴克什,或斬或囚,或降職革任,波動也不小。

    這樣一來,汗威無比,群臣畏懼,三緘其口,努爾哈赤成為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使得他不知下情,難辨是非,越弄越糟。

    在軍事上,他驕傲輕敵,思想僵化,面對甯遠堅城,他竟冒險硬攻,以弓矢對槍炮,以血肉之軀迎炮彈。

    而明軍統帥袁崇煥卻發揮所長,克服所短,用西洋大炮對付八旗勁旅的戈矛弓箭,以憑城死守來避開善于野戰的金兵沖殺,用堅壁清野的辦法來制服掠糧養軍的金兵。

     甯遠之敗,給努爾哈赤以沉重打擊,使他“大懷忿恨而回”。

    戰陣勞累,憂憤交加,積恨成疾,兼之進攻甯遠時所負之傷又未痊愈,癰疽發作,天命十一年八月十一日,這位曾經叱咤風雲、威震四方的常勝汗,這位實現了統一女真各部大業的後金開國之主,這位為多民族祖國的壯大和中華民族的發展建樹了豐功偉績的滿族領袖、清朝始祖努爾哈赤,在離沈陽四十裡的叆雞堡逝世,享年六十八歲。

    天聰三年(1629)葬于沈陽石嘴頭山福陵,初尊谥為武皇帝,廟号太祖,後改谥為高皇帝。

     ③《清太宗實錄》卷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