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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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正對着古楓,李歆慈将五人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心頭狂跳,她幾乎能從腦海中描繪出李家子弟盡數在這一役中傷亡的場面。

     她再不能猶豫,一掌擊開面前的玻璃,抽出腰間長劍,縱身而出。

     全給我住手! 她這一聲清咤,滿庭皆驚,李歆嚴身子一顫,幾乎跌下樹去,然而那掌卻無可收回,依然結結實實地擊在了樹杆上。

     巨大的樹冠呼嘯着倒地,李歆慈此時目迷耳亂,隻憑着那一絲不可言說的靈覺,架住了李赤岚的傾力一劍,李赤岚輕哼了一聲摔下樹去,他内力震得李歆慈手臂酸麻。

    李歆慈換手再次出劍,擋在李赤雷迎擊而來的掌上。

     那掌心噴吐着暴烈的内力,李歆慈一時拿握不住,長劍脫手。

    她微哼一聲,使出捕霓分光手,扣住李赤雷腕上三寸,含聲吐氣。

    李赤雷腕骨頓折,悶哼一聲,墜下索去。

     李赤雲李赤電的一刀一锏這時已近在咫尺,她無論是招架還是避讓都再無餘暇,隻來得及厲聲一喝,再度使出玲珑無垢,渾身佛光乍現,将那刀光锏影融化在這團橙黃的微芒中。

     這時那樹冠方才沉沉墜地,李歆慈狂噴鮮血,提身而起,接住墜下的長劍,勉強劃開那些迎面掃來的枝葉,卓立于斷折的樹上。

     她的傷勢本來隻好了六七分,而方才一連串拆解,便如應付這五人合力一擊,此時隻覺得内腑絞痛,竟雙腿一軟。

    李歆慈拿劍插下斷面,勉強支撐着自己站立。

    斷面上圈圈的年輪仿佛無盡的漣漪向四面八方擴去,一時數不盡是多少年月。

     嗆咳而出的鮮血,一滴一滴地淌在上面。

     大小姐 大小姐還活着! 她回來了! 片刻沉寂後,無數或驚或怒或懼的叫聲充塞了天地。

     李歆慈幾乎想大叫一聲都給我安靜,然而她卻隻能顫顫地拔出劍,道:你們,你們還是、李、李家的人,就,就給我住住手! 大小姐? 這時院内院外的人已經靜下來,因此這一叫便格外響亮,李歆慈聽得出那是銳羽的人,便勉強向灌木叢中揮了下手,道:你們不必出來,若有人還要動手,你們殺無赦! 是!他們有人應了一聲。

     李歆慈掃過方才鬥得你死我活的幾個人,李歆嚴跌坐在大堂的階上,李赤岚手中垂着個劍柄神色難辨悲喜,左邊是面色慘然的李赤雷,李赤雲李赤電臉色沮喪,站在院牆之下。

     他們中間,是那轟然塌掉的古楓。

    在夕晖殘照中,枝葉如同血色波瀾般鋪陳開去,幾乎占據了整個院落,将所有人都擠得隻能緊貼着牆站立。

     她歎了一聲:你們這個家毀了,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李歆嚴忽然道:姐姐,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李歆慈驟地回頭看他,隻見他站起來,檐角投下的影子猙獰地塗了他一臉一身,他面上的表情被掩得無法看清。

     正這時,大堂内的門軸,忽然吱呀一聲轉開,漱雪扶着周身綿軟的趙夫人出來,然而她指尖不知何時,竟有了一把锃亮的匕首,架在趙夫人颌下。

     她的神态依然沉靜而恭順,舉止也很輕柔,就仿佛隻是服侍夫人梳洗,聲音也很平緩地道:大小姐,請聽從公子的命令! 你!李歆慈眼前仿佛有個巨雷打過,她一陣恍惚,身子飄飄悠悠,似乎在無窮無盡的冥空中飄蕩着,許久許久 一直到四肢痛如寸裂,方才睜開眼,隻見周身都是簌簌抖動的葉子,人們環站在四下,彼此警惕地望着,卻誰也不敢來扶她一扶。

     李歆慈後腦上疼得一抽一搐,麻木得全然想不起眼前都是些什麼人,這又是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這瞬間的茫然中,她害怕得顫抖着,若是此時還有力氣站起來,她一定會馬上從這裡消失掉。

    混亂成一團的頭腦中驟然閃過一個地方,那黑而陰冷的墓穴,是多麼安适的地方,那裡有人,有人在等着她 臨走時,聶熔的聲音驟然回蕩在耳畔。

     你家中情形不明,此時回去,不知會遇到什麼,我們一起去! 你是對的。

    李歆慈想着,自己是局中之人,有太多太多的束縛和迷障,她應該讓聶熔一起來的 然而此時,這想法除了讓她倍覺凄楚以外,再無絲毫益處。

    她慢慢地、慢慢地,擡起頭來,一個一個地掃視過眼前的人。

     衆人無不往後退了半步,隻有李歆嚴邁下台階,一步步踏向李歆慈。

     李歆慈合上眼,傾聽那些枝葉在他靴下碎裂的聲音。

    她默默計算着他的步子,指間的名門微微地發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