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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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歆慈輕輕哼了一聲,石塊入水的轟然聲中,隐約夾雜着骨頭斷裂的咔嚓聲,她應聲軟倒在洞口。

     夜光從李歆慈腰身兩側灑落下來,将她痛苦的抽搐印在獵天鷹眼中。

    獵天鷹猛地使力想爬上去,卻隻是不能,一時手足亂舞,恨不得以頭搶石,稍減心中焦灼。

     李赤帆嘿嘿笑着,一步步地欺近。

    他舉着一方大石,懸在李歆慈的頭上。

     李歆慈吐氣時帶着氣力衰竭的微顫:八叔,我知道嚴弟為了那個娼似乎是想起了獵天鷹就在近旁,她換了稱呼,莺莺而恨我;我也知道三叔與五叔是為了二叔的事恨我,可我卻始終不明白,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李赤帆将大石砸在腳下他高而李歆慈低,隻需一腳踢下去李歆慈便無可閃避。

    你叫我八叔,我卻叫你大小姐,他吐出幾不可聞的笑聲,這叫我如何不恨你? 李歆慈似乎怔了一怔,方道:可,你承嗣的那日,我已經讓你把稱呼改了 哈,哈,哈!李赤帆現出幾分狂意來,是呀,你是讓我改了。

    可改了又有什麼用處?改了我依然是個婊子養的下三爛的貨。

    你以為這背後的稱呼我一概不知?我若是改了稱呼,他手指淩空戳戳點點,也不知都指着誰,隻怕你們這些人,都要覺得我失了本分吧,是不? 李歆慈似乎在搖頭:那是你的想法。

    我推你承嗣三爺爺的香火,是指望你幫我對付二叔的,自然想使你有權有威,若是還把你貶為家奴,你對我有什麼用? 我該對你感恩戴德披肝瀝膽才是對吧? 李赤帆含怒含恨的笑聲中,李歆慈輕聲道:這倒未必隻是我以為我們多年來互為臂助,自問并沒虧待過你。

     你這說的本是沒錯。

    他似乎也是許多話不吐不快,一徑說了下去,然而你似乎忘了我母親是河上女子,她若是有一點兒頭腦,便該在懷上我時悄悄拿掉,豈知哼,她竟決意生下我來。

    如此無智的舉止,活該她拿性命來填了。

    當初說是難産,可後來太夫人的一個貼身婢女臨死前告訴我,是她奉命送了藥給鸨母,想要弄成一屍二命,怕李家骨血流落在娼家,惹人诟笑。

    結果她倒是一死百了,卻讓我被送進李家為奴,受這無窮無盡的羞辱。

     李歆慈插言道:這是祖訓!李門不得納娶河上娼家!當年三爺爺把你弄進府裡來養,已是跪求了太爺爺一天一夜的結果。

     是呀,祖訓!李赤帆輕哼了聲,我們那曾祖父其實是河中姑娘生的野種,後來得勢了,恐這出身讓人恥笑,便定了這麼一條狗屁不通的祖訓出來掩耳盜鈴,以此為甚。

    其實你的出身,往上算幾輩,嘿嘿,又和你那寶貝弟弟的情人有何分别?你便高高在上,一個号令便要讓她遠嫁異鄉,又是一揚手,就要了她的性命。

     獵天鷹聽到此處,身軀情不自禁地蜷了一蜷,莺莺死去時的慘狀,又一次浮現眼前。

     李歆慈似乎揚了揚頭,冷冷道:我本讓老鸨看着她不許她尋死,她養好傷活下來,容顔既毀,便無人能認出她是誰,我可以把她接進府來服侍嚴弟隻是她卻 獵天鷹忽然覺得憋悶不堪,他知道這番話李歆慈是說給他聽的,然而卻更讓他心寒意冷。

    帶着滿身傷痕,在李家當個不能見人的奴婢,就是她為莺莺安排的後半生? 李赤帆卻又笑了一聲,笑得既尖且利:你自有你的道理,就仿佛當初太夫人給我母親下藥時,也算有她的一堆道理吧。

    隻可惜這隻是你們的道理。

    我恨你們李家的道理,我恨李家!這些年來,你就是李家,李家就是你,讓我如何不恨你? 獵天鷹重濁地吐着氣,方才郁積于心頭那股怒火,似乎叫李赤帆的這狂言給帶着噓了出來。

    這一刻,他竟不知哪個是敵,哪個是友。

     可沒了我,隻怕下一刻,便沒了你在李家的立足之地!李歆慈劇烈地喘息着。

     李赤帆忽然變得極是冷靜:不會的。

    你一死,你那寶貝弟弟就再難掌握大局。

    老三一直愧疚着當年的事,多半會想扶了歆榮承繼家主之位;而老七素來不服老三。

    這叔侄兄弟之間,必然會有連場的好戲可看,那時他們會竭力拉攏任何人,嘿嘿,誰知道最終那權柄會落到哪個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