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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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還事其浮屠師乃具湯茗以召裡之長者且告之曰吾母不幸而死于此又托體魄于此經涉喪亂而墓幸無恙裡長者之賜也今粗修治而不肖孤托迹沙門力不能遷葬又将去此願長者終惠之長者曰昂師孝浮屠也吾黨宜謀所以護之使不知者不至踐且伐也乃本其母之行表之曰貞母阡雲嗚呼人之心至不易感也惟以孝弟之事告人則雖悍夫勁卒未有不動者此無他孝弟之心人皆有之故易以感之爾上人以護墓之事請于其裡之長者其裡之長者相與謀所以護之而嶄然石表立于荒丘野水之濱斯誠義舉矣嗚呼裡名勝母曾子回車而母奮死之烈有如皦日過茲阡者固将悚然而敬寜有踐且伐者哉使有踐且伐者是無人心者也嗚呼世寜有無人心者哉或曰為上人計返其初服不去先墓乃為合道雖然曰親曰師均有恩義在焉上人必有以處之矣餘特矜上人之志且嘉彼人崇孝之有其道乃為之記 聽鶴軒記 越城之隂有山曰小蓬萊仙人道士之所栖息而多畜鶴郡有老儒曰王好問先生其居在山之南僅二百許步先生恒夜坐鶴數羣自小蓬萊山上飛鳴而過傾耳聽之移刻若甚戀嫪焉者間自署其所坐軒曰聽鶴先生方以詩經授後進從之者甚衆弟子顧其所自署相與言曰吾師殆厭溷濁而欲憑虛禦風逍遙遊也耶不然何屬意乎神仙之骐骥也先生聞之笑而不答一夕雨新霁天宇無纎雲色玄以黝孤月行太虛中如一丸璧露瀼瀼下氣寒欲霜而向之飛且鳴者成羣而出齊引圓吭流音高亮上徹霄漢時弟子之從先生者鹹侍坐至夜分不寐先生曰嘻子來前天地之間流動充滿誠而已矣彼其流音高亮上徹霄漢者非誠之不可掩如是耶鶴鳴之詩曰鶴鳴于九臯聲聞于天此之謂也爾其省之弟子相顧自訟曰吾侪小子惡知先生其弟子以告餘餘曰嗟乎先生之所見固有異於人哉雖然詩又有之鸢飛戾天魚躍于淵此大雅詩人以興文王作人之事其意不過以鸢之飛魚之躍起興耳至子思子引以明君子之道則其飛其躍有至理存焉不徒以物視也先生有得於鶴鳴之詩蓋亦此類是故道在天地間無物不有顧所見何如耳惟夫究觀道妙遊心萬物之表者然後知之先生耳屬于鶴而悟夫實理之流動充滿于天地之間者如此其見趣超卓豈衆人所能窺哉會其弟子亦數請為先生着記因推本其聽鶴之意而為之言他日過越而一息于其軒望小蓬萊而歌鳴臯之曲試招彼飛且鳴者從先生谂焉 靜學齋記 羅生存敬從吾受學降登揖拜于授經之堂者六年意态閑暇不見其有疾言遽色與同門處方衆說譊譊生對卷緩視微誦若無聞者及扣其疑應荅皆有條理考其所業遣辭析理亦粲然可觀餘頗愛之曰生靜者也其學必底於成既而生亦自喜曰先生知我遂名其誦習之室曰靜學嘗請餘為之說餘固未暇久之請益固乃告之曰古之人無地而不學而靜之功為大靜則系乎心是故迹交乎輿馬之區吾不以是而忘學身膏乎寶貨之窟吾不以是而忘學目眩乎五色耳聩乎五音之塲吾亦不以是而忘學善學者不以境易其心以境易其心者不足與言學世固有人厭處喧競去之深山窮谷仰視雲岚俯聆風籁諷詠六藝蒐獵百氏蓋自以為得其地矣而不知心之為物至難絷也或馳于外如大軍之遊騎遠去而不知返故雖口誦其辭而心不知其義胡能有成哉聖人之學心學也其形於言者有性命道德之藴焉有禮樂刑政之具焉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用焉其言奧衍宏深莫非聖人心術之微之所寓也今之學者欲以心求心非靜無以為用力之地蓋心存則靜不存則躁靜則城府猶山林也不靜則山林亦城府矣不可不知也昔之言靜者以陶元亮與諸葛孔明并稱或者疑之曰淵明為百裡宰且不屑棄去固靜者也諸葛武侯身都将相内撫百姓外治軍旅日不暇給夫豈靜者哉不然綸巾羽扇折沖樽俎之間與采菊籬下悠然見山者同一趣向未始不靜也故其教子之言曰學須靜也非靜無以成學以此言之孔明之學蓋成於靜也以餘而觀於生之為學若能靜矣去此而升於胄監胄監衿佩之所會也又進而升於朝廷朝廷冠蓋之所集也生趨跄其間揖其光華之盛使吾之靈且明者常若監之無垢然後可以謂之無地而不學孔明是也雖然靜之義所該者廣吾與生論學姑就生所居之地論之非其至者若夫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隂一動一靜互為其根為萬化之根柢則靜也者太極之體也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人道之所存一動一靜相為體用則靜也者無欲之天也學而至於無欲聖人之能事學問之極功也嗚呼靜之一言聖人之意蓋欲學者即人道以求天道其旨微矣生之學不已而至於成尚當與論其至者 夕佳樓記 夕佳樓在杭之南山演福教寺寺有明靜塔院蓋佛海大師之徒窆其師爪發之所院有東西二樓夕佳蓋西樓也其地右瞰澄湖左挹高峯二麥嶺在其前每日輪西下餘光返照徘徊於林岫之間煙霏霞氣乍濃乍澹五色相鮮雖精繪事者不能貌是所謂夕佳者也昔在至正中佛海之大弟子海慧法師繼公以碩德重望唱道大方而歸遂居茲樓與黃文獻公溍張外史雨為方外友二老即至海慧辄相攜登樓覽觀景物鬻茶賦詩久之而去其後歐陽文公玄持節過杭亦造茲樓訪海慧見景物如前所雲為書夕佳二字而夕佳之名始着洪武初元今具庵法師玘公來主演福時寺已毀惟夕佳獨存其徒請曰吾師為佛海之孫海慧之嗣寓席茲樓以淑吾徒為宜法師從其請方袍之士來傳天台之學者踵至餘嘗過之法師肅餘至樓上見山中景物固不殊昔而摩撫前人之遺墨而想其風流來往之迹不可複得蓋嘗為之賦之而感慨系之矣居無幾何今天子大建法會于蔣山召起江南高僧說法示衆法師被召敷揚教典三晝夜竣事而還仍寓夕佳十年冬上以天下之為浮屠者多昧佛理将注釋心經金剛般若楞伽三經使習之時季潭泐公主天界之席以法師薦遣使即夕佳起法師赴阙上問三經大意奏對稱旨诏與泐公共領注釋之事閱七月書成進經禦覽奨谕諄至遂命刋行上初留法師咨問法要既又不欲違其山林之志召至便殿賜馔有旨命還山尋敕有司給舟且出内庫鈔十五貫為道裡費送至山中一時林岫改觀山童谷叟莫不指為寵光所及其徒以法師光膺帝眷恢宏佛祖之道召命薦至皆起自夕佳斯亦茲樓之有遇也不可無述以示将來有如上人者谒餘具道所以請着樓記餘也汨沒世俗莫知所以記間者入山嘗從法師問佛法大意法師以謂吾宗大旨期於去昏即明去散即靜故修證之法指日為觀送想於落日之表所以臻實際也吾嘗念法師之所以語我者則所謂夕佳之旨其在茲乎以此觀之法師殆将盡空世相不有其有若夫茲樓之遇與否夫豈其志之所存而吾世谛文字亦何足以溷之也雖然上人之意不可以虛辱也乃為之記 永思齋記 襄陵靳君孟文之免於先集賢府君之喪也調浙江布政司經曆既上官用永思二字顔其宴居之室或者疑之君曰吾不忘吾親也請餘記之餘惟孝子跬步而不敢忘孝故子之於親苟違去左右無地而不思矧已殁乎古者親之終也既葬而為宔使魂有所依猶愳其散也祭而虞之者三而後妥之于廟于寝所以存其思也後世略於廟寝之禮而或緻崇於遺魄所藏之地作為墓廬以備時飨雖曰禮無墓祭然即遺魄所藏之地以存其思亦未為不合於禮若夫齋居之設所以凝神而定志之所也學有未至政有未達於是乎思之乃若萃其哀誠于此無乃非其地乎而靳君之言曰凡人得祿以逮親為榮祿不逮親徒藉仕宦之力肥甘吾口輕暖吾體吾能安乎仲由氏之所以起風樹之悲者蓋如此故吾每退自公處茲不腆之室幽迥寥閴精神之所孚念慮之所及而凡吾親平日居處飲食笑語嗜樂一動一靜一語一默恍然如在吾目方是時吾方寸間如火然而煙欝何暇擇地哉抑餘聞之記禮者雲齋之日思其居處思其飲食思其笑語思其所嗜思其所樂蓋於祭之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