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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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樂問:你說,他叫什麼名字? 我說:我覺得女的還叫喜樂。

     喜樂說:哪有覺得名字好就一直用下去的呀,最後都分不清誰是誰,除非隻剩下一個。

    你要不要教他什麼? 我說:教很多呢,三個人住了,以後房子還要擴大。

    你最麻煩了,不能多加一間,你看,隻能再弄大,還沒想好怎麼弄呢。

     喜樂說:我不麻煩的,我搬出去住,房子裡還是兩個人。

     我說:你搬哪裡? 喜樂問:我們還有多少銀子啊? 我說:還有不少。

     喜樂說:你以後怎麼辦呢? 我說:等你好了再說。

     喜樂說:我肚子痛。

     我說:不是要生了吧? 喜樂說:還沒到時間呢,你真急,如果生不出來,你就用劍,不能用你那把,把我肚子—— 我說:你說什麼呢。

    你先躺着,我想想辦法。

     喜樂說:你最沒辦法了。

     我說:你上回偷的那瓶水呢,萬永山莊裡的。

     喜樂說:我不是偷的。

    我是給你拿的,我怕你中毒。

     我說:現在我不是沒中毒嗎,藏在哪裡? 喜樂說:床底下。

     我往床底下一看,發現有不少東西,我問:都是什麼啊,該不都是你上街偷的吧? 喜樂說:我沒偷過東西。

    那是每次去城裡偷偷給你買的。

     我說:是什麼啊? 喜樂說:你不懂的,織衣服用的。

     我說:那我怎麼從來沒發現啊? 喜樂說:你的眼睛從來沒用在我身上吧,我多抱了這麼多東西回來你都沒發現。

     我找出那号稱解一切毒的水,對喜樂說:喝下去。

     喜樂說:不喝,我又沒中毒。

     我說:喝了,聽話,如果這個沒有用就帶你去看太醫。

     喜樂說:不喝,這個以後還可以防萬一,你最粗心,如果挖陷阱的時候被蛇咬了,正好可以用。

    還可以賣掉一半,如果我們沒銀子了。

     我說:喜樂,喝了。

     喜樂這才不說話,喝下一小點。

     我說:以後,每天都要喝。

    覺得怎麼樣? 喜樂說:我本來就沒事,隻是虛弱,可能是他太強壯了。

     我說:誰? 喜樂說:你真笨。

    等我好了你還是隻能幹體力活,比如挖陷阱拔草劈柴之類的。

    就是我的肚子有點痛。

     我說:我帶你去找太醫。

     喜樂說:我看見你高興,我就高興,看見你難過,應該就會難過,可是我從沒看見你難過過呢。

    你應該是從來不難過的人。

    少林死了那麼多人你都不難過呢,我偷偷哭了很多次。

     我說:因為那些是和我不相幹的人。

     喜樂說:我很難過。

    不過你從不難過是好事情,至少在我記憶裡,你還沒難過過一次,這說明你還是不一樣啊,哈哈,你說,我如果要死了,你會不會難過啊? 我摸摸喜樂的頭說:我都難過很長時間了。

     喜樂說:那我怎麼看不出來。

     我說:我沒有表現出來。

     喜樂說:你是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嗎? 我說:是。

    但是這些日子,我很着急。

     喜樂說:着什麼急啊? 我說:不着急什麼,我說錯了。

    你自然會慢慢好的。

     喜樂說:那我也想好了,你去宮裡找找師哥,讓他帶個好太醫。

    現在就去。

     我說:喜樂,你沒事吧? 喜樂說:我想病早點好。

     我說:好。

    我這就去。

    可是已經是晚上了。

     喜樂說:沒事的,我什麼都不怕。

     我說:你等我,我騎小扁走,這樣快點,來回很快。

    劍留在你這兒。

     喜樂說:好。

    這次我不亂劈了。

     我說:馬上回來。

     說完轉身就走。

     喜樂說:等等。

     我停住問:怎麼了? 喜樂看着我說:小扁天生腳短,你好好騎它。

     我答應後馬上轉身離去,騎上小扁就走。

     還沒到長安,我就漸漸感覺不對。

    我覺得喜樂是把我支走的。

    馬上轉回樹林,我隐約聽到孩子的哭聲。

    我想,喜樂難道是不好意思在我面前生孩子嗎? (一百零五) 喜樂死後,我再也沒有去過那屋子。

    我總能感覺有個聲音在回蕩,說,這是你的劍第一次見女人的血,肯定比原來更快了。

    當時我想一刀殺了小扁,因為那是喜樂最喜歡的玩伴,可是我覺得喜歡便是希望它在世上。

    而且我覺得,我才是喜樂最喜歡的玩伴,要殺就把自己殺了。

     我看着滿是血的床鋪說:這是難逃的。

     我相信這話是承上面我萌發的念頭的。

     喜樂讓我很為難。

    在她看到的那部分裡,我始終沒有為任何事情痛不欲生,并且留下了一個包袱,讓我不得不繼續在這愚蠢的世界裡生存。

     不如我所想的,我還是記得自己把喜樂埋葬到了什麼地方。

    這裡将是我回憶裡最恐怖的地方,我決定一輩子都不再去那裡,有生的一輩子都不去看望。

    因我相信她早已不在這裡。

    而我們遲早會再在一起給小扁剃毛。

    隻是需要完成一些事情。

    而這些事情竟然不是江湖恩怨,隻是把一個小孩帶大。

     (一百零六) 是年,災荒在冬天漸漸過去。

    我始終沒有去看過師父沒有再回到寺裡,因我還是不願提到喜樂。

    我看見師哥的一個告示,說,朕欲天下大興,必須天下一心。

    任何私黨,除去正統少林留中級以上弟子,其餘一并清理,所有幫派取消幫名,歸于公選之盟主萬永,江湖為盟,并入征軍。

     我想,這意思是要趁外頭混的那些都沒吃飽,一起滅了。

     我遇到過無靈一次,在逐城。

    我們居然在同一個地方要殺同樣一個人。

    我問:久仰,你不是已經收手了嗎? 他說:少問。

     我說:我要養活一家。

    就讓我提他人頭回去。

     無靈說:好,我是實在看不下去,要取他性命。

    既然你還能換點錢,就給你了。

     我說:謝過。

     無靈說:你要看好你的劍,是很好的劍呢。

     我一摸,詫異地問:你什麼時候拿走的? 無靈說:少問。

    江湖大得很,你隻是一小部分。

     說完掏出一張銀票說:這是給你小家人的壓歲錢。

    還有,你夫人的墓都很髒了,要去清理。

    事情總是躲不掉的。

     然後再沒機會見到。

     (一百零七) 我在雪邦的茶樓裡。

    劉義找到我,說:江湖裡人都知道,他是你師哥,你去勸勸他。

    要不這樣,我們幫派的兄弟都商量好了,隻要你能趁和他面談時一刀殺了他,我們裡應外合,把朝改了,你當皇帝,我還是當我的小幫主。

     我說:我當不了皇帝。

    你也當不了。

    我沒辦法。

    我是來看這雪山的,正好被你碰上。

    正好還是兩個人。

    哈哈。

    沒想到是和你。

     劉義說:當了皇帝,很多财寶,很多女人,你想要什麼樣的有什麼樣的,不成能給你演成什麼樣的。

    就這事情,我們可以慢慢聊聊。

     我說:不聊了。

     劉義咬牙道,我知道你夫人死了快一年了。

    我給你物色了一個,放心,是前些日子大災的時候花三個餅買的,很懂事漂亮,沒糟蹋,你自己看,專給你留的,我也算是夠情義。

     說着一個女的被推上來了。

     我擡頭看一眼,問:你叫什麼名字。

     姑娘緩緩說:米豆。

     我說:怎麼叫這名字? 米豆說:不知道。

    家裡的願望吧。

     我緩緩說:米豆。

    像喜樂一樣,都是願望。

     姑娘又低頭,緩緩說:米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