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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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形白欣薇曾經親眼見過一次,那時他們還在國外。

     她下意識地低呼一聲,而眼前修長瘦削的身體仿佛正承受着某種痛楚,如今終于到了極限,便在她的低呼聲中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倒下去…… 舒昀做了個噩夢。

     夢裡的她回到中學時代,獨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教室裡聽課。

    教室的牆壁已經斑駁得不成樣子,數道黃黑不分的痕迹自天花闆蜿蜒而下,桌椅老舊,傍晚的狂風将木頭窗棂吹得搖搖欲墜。

     教室裡沒有開燈,黑闆上隐約有白色的粉筆字迹,大片錯落,似乎是數學公式,可是無論她怎樣努力睜大眼睛,卻依舊看不清楚。

     她很焦急,手裡捏着筆,本子上一片空白。

    她知道時間快到了,下課鈴聲就要響起來,她急得滿頭大汗,轉身尋求幫助。

    可是偌大的教室,除了她再沒有第二個人。

    莫莫和郭林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那些熟悉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她隻好又竭力朝前看去,感覺脖子抻得僵硬,眼睛瞪得又酸又疼,可還是什麼也看不清。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她陡然松了口氣,仿佛知道那人是誰,也不用回頭,焦躁的情緒便一下子退去了。

    她欣喜地說:借你的筆記看看! 那人無聲地将筆記本遞給她,她背過手去接。

    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很自然地就握住了對方的手。

     隻在刹那間,冰冷的、徹骨的寒意便從那人的手指傳遞到她的身上。

     她仿佛吓了一跳,詫異地回過頭去……窗外雷雨将至,突來的閃電劃亮了陰沉的天空,恰好照在一張雙目緊閉面如色灰的臉上,在她眼前一閃而逝,形如鬼魅。

    而那隻冰冷的手不知何時竟已變成森森白骨,緊緊扣住她的手腕,掙脫不得,令她忍不住驚叫失聲。

     驚醒的時候,舒昀發現自己的半條手臂從被子裡滑出來搭在床沿,因為血脈不通又沒開暖氣的緣故,早已凍得麻木僵硬。

     她重重地喘了口氣,努力将夢境中的可怕影子揮出腦海,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晚上九點四十三分,這原本就不是睡覺的最佳時段。

     可是她太累了。

    連日來工作纏身,早出晚歸,今天傍晚好不容易提早回家,唯一能想到的事就是爬上床好好睡上一覺。

     隻可惜睡得并不安穩,被噩夢驚醒。

     舒昀抿着嘴唇平躺在床上,太陽穴還在突突的跳着,仿佛還沒從方才的驚吓中回過魂來。

     她是無神論者,從不相信那些怪力亂神稀奇古怪的說法。

    可是現在卻莫名的心神不甯,明明努力想要忘記,然而夢裡的情景根植在大腦裡揮之不去。

    其實她已經有好久沒有夢見過裴成雲了,即使偶爾出現在夢裡,他的形象也趨近于一個十分模糊的影像,面孔不甚清晰。

    不像今晚,他的每一個五官、他臉上的每一道線條,分明曆曆在目,近得觸手可及。

     她呆在床上半晌,才終于忍不住拿起手機來。

    撥出那個電話的時候,舒昀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房間内很安靜,隻有燈光傾洩而下,照在那人蒼白沉靜的面孔上。

     白欣薇坐在沙發邊的地闆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目光直勾勾地看過去。

    有一瞬間,她認為自己一點也不了解這個男人。

    在外國留學的日子裡,她和他作伴的時間既不算長也不算短,但她始終沒能毫無阻礙地真正接近過他的内心。

     像今天這樣的突發狀況她曾經經曆過一次,也就僅僅一次而已。

    那時候她驚慌失措,連求救電話都不曉得打,最後還是裴成雲撐着最後一絲清明指給她藥丸的位置。

    她手忙腳亂地算是救了他一命,可是等他恢複之後,卻閉口隻字不肯提。

     就為這個,她和他大吵一架。

    那也是她的第一次爆發,在那之前,她一直将溫順的小女人角色扮演得很好,差一點連自己都騙過了。

     “我是你的女朋友,為什麼你的身體有問題,卻不肯跟我說?”當時她大聲控訴,因為實在是被吓到了,事後仍舊心有餘悸。

     可是裴成雲的性格就是那樣執拗,沉默起來誰也無法叫他開口說話。

     她簡直氣得半死,後來足足冷戰了一個星期。

    利用那一周的時間,她默默地去查閱資料,基本确定他有心髒方面的疾病。

     而裴成雲的生活一如既往,仿佛那次猝然發病對他沒有造成絲毫影響。

     最後還是她妥協,主動同他說話,更加細心地照顧他的起居,并且發現自己心裡竟然又多了一份近似于憐惜的情感,仿佛更是離不開他。

     大概這就是母性情懷吧,她自嘲地想。

    有時候面對着深潭古井般平靜的他,她甚至變态地希望類似的情況能夠重演一次,因為隻有在那個時候,他才會露出極度脆弱的一面,而她才會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

     然而今天,當狀況真正發生時,白欣薇卻隻是再度感到了深切的恐懼。

    當他臉色青白地倒在她的懷裡,她吓得手腳發抖,幾乎連藥瓶都拿不住。

     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甯願他冷漠疏離,甯願繼續跟在他的後面委屈讨好,也不願再經曆一次這樣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