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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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得把身上的袈裟,換成襯衣、西式上裝、褲子,打上和衣服和諧的領帶。

    如果我猜測得不錯的話,他不是統領住持,就是大師協議等級的舉足輕重的人物。

     “等我!”那聲音的确有令人折服的力量。

    顯然,他的電話插入了高級描測器,可以看到打電話人所在的位置。

     “等你?你還要在這個城市演多少戲?”我無暇與他說下去,我挂斷了電話。

    我的時間表并沒有演戲的安排。

    我不想面對桑二,我急需的仍是一樣東西:再次逃出這個城市。

      穿過荷蘭隧道後,我以九十英裡的車速飛駛在高速公路上,朝著名的大西洋賭城行進。

    它屬于白人開明的創舉之一:對各種膚色的人一視同仁,隻要願意抛出錢币就可以去那兒遊玩。

    曼哈頓和它之間專修了一條架空的高速公路。

    沿途每隔一段路程設有控制監視器。

    白佬,令人敬畏的開明! 我笑了,或許歸之于白人擔憂曼哈頓經濟力量的正常心理吧!有道理。

    應該說,對這座大城市的面貌,我自己就從未搞清楚過。

    盡管我一直在為此不懈地努力。

    地圖是虛假的,人的傳言倒有點可信之處。

    我很像陷在棋中的卒,僅能靠俗套走着,選擇逃離,重來一次冒險。

     三 賭城海灘上到處是人、狗,還有牽在人手中的熊、猴子。

     我坐在長凳上。

    海實際是偶然裂開的窄縫,随時合并,随時打開,海水跟海灘、天空界線分明,如三塊磚牆,磚牆是不動的。

     夜幕尚未蓋住海灘,我沖過薄薄的三塊磚牆,随人擁向宮殿似的賭場。

    有個頭發蛇一般盤在頭頂的女人,披着大紅鬥篷,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镯子,顔色深淺不一,像一個折疊不均的手套,一閃而過。

    她很像我的朋友嵇琳。

     在這一秒裡我的臉色蒼白。

    幸好天暗,沒人看見,我步子慢下來,避開那個女人。

     絕不能讓熟人破壞了計劃。

     每天至少有兩趟開往裡奇蒙的短途客船。

    依然是以堵塞幫會分子的名義檢查證件和身份,仔細嚴格,一道機器接一道人工,叫人直呼白人的娘萬歲! 貼于售票處的取消去裡奇蒙航線的告示——這條逃路不存在了。

    海岸加強了防衛措施,天線、雷達、泊在碼頭的船上看起來就像渾身生滿眼睛的便衣警察。

    但是,憑什麼他們會不讓我離開呢?在這半個地球上,雖然我沒半個朋友,但也不應當有任何敵人。

     在半夜和淩晨間第一二輪玩勁高xdx潮過去,那時出城人最多,趁車一輛輛擁出之機,進入白人行駛的任何一條車道即可,如果地圖看準的話,沒有理由沿大西洋海岸南下。

     路過存物處,我存了搭在手裡的風衣,剛遞上包,想想,又取了回來,将皮夾子放回包裡,不能什麼也不帶。

     我掠過一面映着人工瀑布的鏡子,富有彈性的黑絲絨絲裙襯得我太苗條,不,太肅穆了。

    穿衣與半穿衣的先生女士,和晚宴的正規化不同,都打扮得各有一種風情,似乎來賭錢是過節。

    少數人更别出心裁,人成了藝術,隐于藝術之後,進出自由。

    一些人卻離想到達的目的相差太遠:臉是刻意處理過的,連大腿上的皮膚也加了工,為了抹去疤痕或不起眼的皺紋,填了過多的粉,像雕像似的在椅子沙發間晃來晃去。

    什麼膚色的人都有。

    色彩過于密集,令人昏眩,或許第一次看見這麼多顔色的緣故。

    我背靠牆,停住腳步。

     吃海蛎的桌椅中,一陣女人的笑聲,氣特别足,悠長地扔了過來。

     我跟着聲音轉過頭,發現那女人的确是我的朋友嵇琳,我剛才的直覺沒錯。

    在她旁邊的不是秃頭老情人,也不是穿長袍的顧客,而是一個目光總盯着同一個方向的男人,毫無疑問,他是一個瞎子,大約三十來歲,一件西瓜衫。

    正伸手摸身旁的一株紅珊瑚,姿态舒展,怡然自得。

     我走了幾步,側身繞過一叢珠蘭,我那位好久不遇的朋友嵇琳,更加清楚地進入我的視覺,她脫掉大紅鬥篷後,扮相更古怪:指甲蓄得尖尖細長,像嫩筍,身上是一襲清朝女人半長裙袍,但沒穿綢褲和繡花鞋,兩艘造型古典的船鞋,踩在她的腳下。

    在這個異國他鄉,我的舊相識的打扮比在國内時講究,更自然一些。

     在這之前,我從未見過她像高xdx潮來臨的興奮,非常陶醉,臉頰映着淡淡的紅暈,不太像抹了胭脂。

     我決不能與她打招呼,這種時候,什麼朋友不見為好。

    于是我退回走廊。

    走廊開滿龍舌蘭,的牆和地由光組成,人穿行在裡面,不知腳該下在何處才恰當。

    而總感到身後有些怪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