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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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腰。

     有個中國女詩人說過這樣的話:像男人一樣的女人,才能與男人并排站在一起,并幫助男人逃避世界毀滅。

     我擡起頭,看着桑二。

    那個曾讓中國女同胞崇拜得五體投地的女性主義詩人,依然是以男人為中心度量女人的生活。

    男人毀滅世界,責任則推向女人,永遠是如此。

    若不是如此,這世界就會變得好得多。

     魚魚應是知道一點内幕的,但我怎能怪罪他——瞞着我,甚至盡可能地躲開我,還不如說躲開嵇琳背後那個龐大的世界。

    這不是他的錯! “你沒經過我考慮,就把我一把拉入這種政治鬥争,從當初到現在,都是你的錯。

    ”我對桑二說,“有一點你是不了解我的,我讨厭任何信仰裝潢的嗜血。

    ” “那你同意了。

    ” 逃離這個世界——這條路已經堵死,被我自己的身孕堵死。

    我隻能暫讓桑二留下我,即使我一再對自己說,我不願做一個活佛的母親,更不要說憎恨的爪子在我的身體裡越陷越深。

    這憎恨日積月累,并非對某人、某件事、某個地方,這憎恨靠吞食我心中的愛而活着。

    那一段漆黑一段弱光的地道,傳出低低的抽泣,地下流水聲丁丁冬冬,仿佛是這座城市曆年來死于槍彈和爆炸的無數幽魂,在吟誦受難經。

     三 “别恨這個世界!”桑二說。

     接過桑二一封薄信,我心不在焉就要打開。

     “現在不用打開,等到你真想看的時候,再打開。

    ” 我瞧着桑二有些頑皮的臉,笑了,順手将信放入挎包。

     四 經幡如雨。

    靜,靜,悲傷,也行,悲傷也得像勝利。

    遠遠的空中,混濁的雜音,滲入一片玫瑰色:一輪太陽或落日。

     酥油燈,在熏過香的空間閃耀。

    殿上是雙身男女裸體合抱的一尊金大樂佛。

    屋頂和地都是水晶石。

    牆和柱子挂滿黃色的布帛。

    極樂圖的挂毯在金大樂佛對面的牆上。

     怎樣能夠使我徹底地安定下來呢? 一個花冠已經凋零,化為一片煙霧,現在,又一頂花冠戴在頭頂,她很害怕,她的五髒被啄食;她該唱歌了,她該奉獻她的尊嚴和美色了,為什麼根莖浸透了露珠? 桑二?是他麼——這個男人的手一觸及我的臉,我的衣服便自行滑落,飄墜于水晶石的地上。

    大殿裡所有的黃色動蕩起來,靠近我和他的身體,循環、缭繞。

    唢呐和誦經聲此起彼伏。

    身、口、意相應,僧徒、女尼在香煙中,圍在我和他四周,相互黏合如一個人。

    相對金大樂佛,排成新月隊列,使密灌頂和慧灌頂達至高峰。

    他在氣場中心,用透亮的手掌撫mo我和胎兒,使之進入世前悟。

    水晶石透出的旋流,器官的美,特别是交媾中的生殖器,純然,以心觀意。

    經過設壇、供養、誦咒等等嚴格規定、秘密傳授後,這種交媾,不再是“交媾”,稱“雙xiu”也俗了,佛典中稱為“神合”。

    我感到自己與之相連在一起的身體離地有一尺了,兩尺了,懸到半空——全是雲,五彩的雲,酥軟的刀叢劍林,堅硬的海浪的回旋曲。

    這多像一個久違的夢,一個不需要醒來的夢! 五 艇駛回港灣。

    與一艘遊船幾乎同時靠岸。

    一群人臉上塗着花花綠綠的油彩,頭插牛角、羽毛之類玩意,仿電影裡的黑人裝束,不,就是黑人,又從艙裡沖出一大群,奔上岸來。

     隻有教内人才會知道今天是我們修煉回城之日。

    桑二一邊說,一邊對手下的僧侶女尼發出防衛反擊的警令,他不願提表弟的名字。

     這些畜牲,竟通知伏都教來下手襲擊!我的肚子,大概真值得如此轟轟烈烈:兩艘船同時騰起一串串呼嘯的火焰。

     桑二抓起我的手臂,在緊密的子彈炸裂聲、煙霧噴射器的掩護下撤到堤岸邊。

    戰鬥結束之快,不到十分鐘,兩艘船屍體遍布:甲闆、欄杆、跳闆、海水裡。

     在我剛跨過一道石坎時,一把準備已久的槍,瞄準器測準了我的腦袋。

     正在掃視船和堤岸的桑二并未看到,而是感覺到了,他猛地撲倒我,子彈錯過了我,卻遭遇了他。

    他手裡的槍也在同一刻響了,殺手從圓形牆頂栽下來,風衣裡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