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晴天霹靂 含恨出榆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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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又不是本衙門的正主兒,誰也不怕他,那丁永昌打從腰中掏出一副骨牌來,跟何友兩人頂牛兒解悶。

    這三間屋中,除這六個人以外,還有前面班房的一名小夥計名叫小陳福的,是洪捕頭派他伺候這裡的茶水,照應着屋中的炭盆,更不時地照管着暖竈,不教裡面的火滅了,為的是後半夜暖炕不至于冷。

    頂到二更一過,這一帶,已經縣官那裡派人不時地暗中查看,洪捕頭也是不時地進來,注意着這裡情形,那張紀壽和喬天瑞兩人,在那間屋裡低聲說着話。

    那犯人柳雲洲他并沒有躺下去睡,倚在牆那兒,伸着兩腿坐在那兒,閉目養神,看着好像已睡着了,其實他并沒有睡。

    趕到二更三點已經交過,老捕頭洪元凱進來看了一遍,見這裡安然無事,倒也放心,見何雄、丁永昌兩人在那兒玩骨牌,倒也不肯管他們。

    捕頭洪元凱走出沒有多大工夫,外面已然交了三更,那應世雄卻已起來,見鳳七睡得呼天震地,遂把他招呼醒了道:&ldquo你倒也安心睡得着,照這樣你别說還照顧着犯人,連你自己全照顧不了,把精神提起來,在路上咱們哥幾個千萬可别找舒服,沒有事不顯什麼,隻要有一點風吹草動,犯人出了什麼毛病,七弟你想咱們脫得了幹系麼,走,别等人家張師傅過來說話。

    &rdquo鳳七迷迷糊糊下了地,向應世雄道:&ldquo我的應師傅,怎麼你這麼一點小心眼,任什麼也沒有,我認定了沒有敢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來自找難看的,真要是有那種不含糊,從我們哥幾個手中敢動這個點兒,幹脆教人家走,那一定人家比咱們強得多,才敢不把咱們放在眼内。

    &rdquo應世雄道:&ldquo好好,賢弟你說得滿對。

    &rdquo一邊答應着和鳳七已來到東邊房,兩人進了東間,見張紀壽和喬天瑞全坐在椅子上,閉目合睛歇息着,應世雄招呼道:&ldquo張老師,咱們該換班了,你們二位到西間裡睡覺去吧。

    &rdquo喬天瑞和張紀壽全站起來,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張紀壽看了看睡在炕上的犯人,見那犯人柳雲洲已經睡着,不過可沒躺下,仍然是半躺半坐,倚在牆上睡了。

    應世雄、鳳七道:&ldquo你們哥兩個多辛苦吧,你們到那屋歇息一陣子去。

    &rdquo這兩位原辦,走出東間,到連房裡現成暖炕,又到了這麼半夜,遂全躺在炕上,沒有多大工夫,全都睡着了。

    應世雄和鳳七兩人,從西間過來,原本是在暖炕上睡了個挺舒服。

    忽然起來到東屋換班,看守差事,這種情形最叫人難受,還不如原先不睡的好,此時是又冷又困,鳳七向應世雄道:&ldquo咱們别裝傻,這也不是擺樣子的事,咱們在炕上待一會兒,不比這地下好麼。

    還會有什麼事麼?&rdquo兩人遂一同上了暖炕,先前還是盤着腿坐在那兒,漸漸地神思困倦,先後全躺下,竟自睡了。

    這時堂屋中那兩名捕快何雄和丁永昌,還是原班沒動,兩人用一副骨牌頂着牛兒,沒了沒休。

    這時屋中炕上那犯人柳雲洲,竟自睜開了眼,向他旁邊躺着的這兩個原辦差官看了看,自己點了點頭,帶着冷笑的神情。

    就在這時,忽然前窗微微一響,這犯人柳雲洲一擡頭,那扇窗絲毫沒有異狀,沉了一刻,又微微一響,這扇窗子已向外掀起來。

    柳雲洲大驚,跟着從窗外探進一張臉來,柳雲洲驚得面目變色。

    這來的敢情正是他的夫人石靜儀,也正是雪地裡那俊俏的徐娘,囚車前施展手腳,從容逃去的少婦。

    這犯人柳雲洲皺着眉頭,很着急地向她一仰臉,示意她教她退出去,可是石靜儀不肯就走,一手掀着窗子,上半身往裡探了探,用手一指,肩頭探着五鳳朝陽刀柄,跟着又指了指炕上睡着的原辦的差人應世雄和鳳七,示意柳雲洲,要動手了結他兩人。

    柳雲洲趕緊搖了搖頭,在手铐子中把右手往外探了探,伸出四個手指來,指了指炕上的人,告訴石靜儀,是他們有四個人,萬不能動他們,人單勢孤,哪好下手。

    又指了指堂屋裡,教石靜儀知道外邊尚有本縣的兩名捕快,石靜儀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全知道,無須顧慮。

    可是柳雲洲還是催着她趕緊走,并且指了指窗扇,示意她這麼敞開,外面涼風進來,應世雄鳳七定要立時醒轉。

    這時石靜儀也點了點頭,剛要伸手向她自己囊中摸索什麼,她猝然身軀往外一撤,輕輕把窗扇又給掩好。

    原來這石靜儀已經聽到有腳步聲音,向這小院中走來。

    她把窗扇掩上之後,飄身落在窗下,一擰身飛縱上檐頭,輕飄飄毫無聲息,蜷伏在那裡,察看下面的來人,隻見正是伺候班房的小夥計小陳福,睡得迷迷離離的,縮着脖子。

    把兩手交叉揣在袖口裡,十分怕涼的情形,從門口提起一小簍木柴,走進屋去給東間裡暖炕添火。

    石靜儀悄悄在房上等候他把暖炕的竈門裡面火添好了,但是他因為把竈門打開,又因為睡到半夜,捕頭洪元凱還支使他,帶着十二分不高興地往竈裡續火,不小心反倒把裡頭的餘燼帶出許多來。

    這種木柴的煙最濃,立時這屋的煙全滿了,他好歹把竈門關上,那應世雄竟被這股子煙嗆醒,一翻身坐起來,看見是班房的小夥計這麼讨厭可恨,這應世雄立刻一擡腿,小陳福正好在炕根站着,踹得一溜歪斜,險些摔在門上。

    這一腳倒把他踹清醒了,嗫嚅着說道:&ldquo老爺,這是怎麼的?怕老爺們冷,好心好意地給老爺們添火,怎麼擡腿就踹,我小子沒得罪你呀!&rdquo應世雄罵道:&ldquo混賬的東西,我看你這小小年紀,更是萬惡,添火弄了這一屋子煙,你是誠心攪和我們。

    再多說,你是找苦子吃。

    &rdquo堂屋的兩個捕快,何雄、丁永昌,趕忙進來,向小陳福說道:&ldquo你這小子是找死麼?你看你弄這一屋子煙,還不把後窗打開,往外放放。

    &rdquo丁永昌向應世雄道:&ldquo應老爺别跟他一般見識,這種東西他不聽話時伸手就打他,管教他兩回就好了。

    &rdquo小陳福被本衙門的頭兒這麼呵斥着,他知道再多說,當時非吃苦子不可,趕緊把後窗拉開,用木棍支起,前面的窗扇已經敞了那麼一刻,後面再一支起,屋裡是冷風嗖嗖,鳳七也被凍醒了,直罵着。

    吓得小陳福悄悄溜了出去,本衙門兩名捕快,何雄、丁永昌,不敢得罪了這位上差,竭力敷衍着,兩人退出屋去。

    這時那犯人柳雲洲,仍然是閉目合睛裝睡着。

    房上潛伏的石靜儀,看到下面小陳福已然走出去,趁着後窗已然支起,翻到後坡,落在下面,稍一長身單臂摟窗口,半偏着身軀,往裡看時,見那兩位原辦的差官全下了地,揣着手在屋中來回走着。

    桌上的油燈,被風吹得來回搖擺。

    石靜儀從窗台上掀下一點灰片來,容二人低頭的時候,手指上一用力,把這塊灰片,從窗口外彈進去,穿窗而入,把前面窗上的紙打了一個窟窿。

    應世雄和鳳七蓦然一驚,擡頭是向前窗察看,窗孔破了之後,沒有一點動靜,應世雄向鳳七問:&ldquo這是怎麼回事,窗孔怎麼破了一塊,外面别是有人吧。

    &rdquo鳳七道:&ldquo别瞎鬧,屋裡有這麼些大活人,他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就不信這個。

    &rdquo兩人全是注意前窗,這時石靜儀竟自又撿了黃豆大的一點石灰,向鳳七後腦打去,鳳七猛一回頭,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ldquo這真叫邪性事!&rdquo他卻一聲不響,伸手向桌上抓起一口刀來,闖出屋去。

    哪知這位風塵女俠竟要在他們這麼嚴防之下二次逞手段,助丈夫斷鎖脫逃,一身是膽,不愧是巾帼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