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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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莊人的描述。

    那從縣志上抄錄下的資料使西夏驚駭不已,如某某某日天降大雪,雪厚三尺五寸,門窗被封,壓死凍死十五戶,幸存者皆為以火燒紅鐵鍋,舉鍋從雪堆而出。

    某某年四個月滴雨未落,顆粒不收,逃荒十二戶,餓死三十一人。

    某某某日降黑霜,莊稼全部枯死,人吃樹皮草根,因屙不下屎而憋死者八至十人。

    某某某日山洪暴發,毀地一百畝,沖走祠堂,五戶人下落不明。

    某某某日忽有冰雹下落一個時辰,蠍子北夾村高富民在溝腦牧牛,高富民藏身石磊之下,牛被砸死。

    某某某日,發生械鬥,蠍子尾村死三人,蠍子南夾村死五人。

    某某某日天上落石,最小者拳大,最大者碾盤大,入地三丈,後挖出,形如焦炭。

    某某月流行瘟疫,人十有五六腹脹如鼓,六戶絕,後吃觀音土漸愈。

    某某某日高子傑妻楊氏生一怪胎,豬頭人身,楊氏被村人縛石沉西流河。

    某某月大旱,南蠻人從東過風樓鎮來打劫,奪去牛七十頭,羊二百隻,蠍子腰村染房的媳婦被強xx,後生一胞三胎,因是雜種,母女遂被負石沉河。

    某某某日地震,塌房五百餘間,寨城門毀。

    某某某日天上落雨,竟有魚。

    某某月狼成群結隊白日出沒。

    某某某日櫻甲嶺一山洞出水,霧廠罩三天不散,胡人從白雲漱來,高三甲率衆殺敵,高三甲戰死,寨遂失陷,村人逃至西流河南岸壁洞,十日後返回,寨中财物僅存十之有二。

    西夏再看那篇短文,文章談不上文采,僅僅是記事而已,其中最令西夏覺得有意思的是子路的爺爺無不得意地寫到高家祖先遷居過來之後,此地是為深山荒溝,西流河上下雖有南蠻北夷人的村落,高家是惟一的漢族,堅持不許娶外族女為妻,世世代代保持了漢族的純粹血統。

    他們的形象特征是男為黃面稀胡,頭扁而長,大闆牙,雙眼皮,腳的小拇趾有雙趾甲,女纏足,梳髻,長腰布袋奶。

    他們為人聰明機靈,重禮節,會拳腳,喜食面食和動物内髒。

    西夏想:來這裡數天裡的所見所聞,高老莊人果然如此,但為什麼沒有記載高老莊人的矮小和醜陋呢?是子路爺爺輩以上人并不矮不醜,還是那時人就矮了醜而并不願記載或視而不見,不以為然嗎?但當下脫了鞋襪查看自己的腳小拇趾是不是雙趾甲,不是,又拿鏡子照看面部,眼皮是單的,皮膚嫩白,又不是大闆牙,便想:高老莊人自稱是純粹漢族,我也是漢族,難道我的血統真的已不純正?自己的祖先原本就不是漢族,或是漢族,其中與别的民族混雜過?一時疑惑不已。

     中午,子路回來,見娘用耙子磕打從豬圈挖出的糞土,就說:“娘,誰讓你幹的,我在家裡還要你出這力嗎?”娘說:“天氣好,把糞土打碎晾晾,幾時讓慶來幫着運到地裡去。

    ……我還幹不了這些嗎?輸了還是赢了?”子路說:“赢得不多。

    ” 走回堂屋,西夏看了看子路的臉色,說:“肯定是輸了,要是赢了,一進門就給娘顯誇,要把赢票子抖得嘩啦嘩啦響,現在臉色鐵青,還能是赢了?輸了多少?”子路說:“二百五十元。

    秃子叔手氣旺得很,上手又坐個盯不住莊的雷剛……”西夏說:“輸了就輸了,有啥不高興的,隻是你小心派出所人去抓場子,别人無所謂,你卻難堪哩!”子路說:“這個我當然知道。

    他娘的,前三圈我是赢了的,秃子叔硬要借錢,我就是借給了他的錢後手氣笨了的,我還說要給娘買一件衣服的,就卻輸了!”西夏從口袋掏了三百元錢交給子路,說:“我給你三百元。

    ”子路拿了錢出去,對娘說:“娘,西夏一直說要給你買一件衣服的,今日正好赢了錢,你自個兒去鎮街吧。

    ”娘說:“給我買衣服?我一個老婆子了,還講究什麼,讓西夏給她自個兒買吧。

    ”子路說:“這兒的衣服褲腿兒都短,她穿不成的……你要不去買,我拿着去打麻将說不定又得輸了。

    ”西夏在卧屋推開揭窗,說:“娘,你把錢拿上,子路是一輸錢就知道孝順老人了!”娘問子路:“你是輸啦?”子路說:“輸了還能給你三百元?”奪過娘手中的耙子,把錢給了娘,卻讓娘去銀秀家借毛驢去,他要把糞土往地裡送。

     毛驢馱了兩個大糞筐直運送了五趟,毛驢倒還精神,子路卻累得滿頭滿身的汗。

    西夏在娘的攙扶下坐在了堂屋門檻上還在翻看那本家譜,待子路運送完了糞,誇了一句“子路還行”,子路卸了草帽往下撓,脫了襪子往上撓,解了褲帶左右撓,卻嚷道不行了,當年挑一天糞,晚上打着火把還跑十裡路攆着看巡回演出的牛皮影子戲哩。

    這麼嚷道了,卻見西夏并不回應,就走過去說:“真是的,有牙的時候沒鍋盔,有鍋盔了卻沒牙,西夏,我現在最害怕你尋我哩!”西夏看見子路牙齒咬着舌根,汪了一嘴的水,就說:“娘和石頭在廈子房裡!”子路往廈子房看了一眼,門閉着,就一下子将西夏抱了往卧屋裡去。

    西夏說:“在外邊又見着誰了,回來拿我出火?”子路說:“火倒不出,剛才一進院,見你坐在那裡十分好看……可你揣揣,成一張空皮皮了,足球界有挂靴的,我得挂鞭了。

    ”西夏說:“白日不行,一到天黑你就瘋了,我算明白了,鄉裡人為啥孩子多,晚上沒别的娛樂,一歇下來就會幹那事,久而久之成了遺傳,你就有那個基因哩,純粹的漢族人就都是好色貪淫?”子路說:“你不是漢人?”西夏把家譜讓子路看,子路驚叫道:“這是哪兒弄到的,我以前聽說高家有個家譜,就是不知道在哪裡,你才來三天兩晌的倒卻看了!”西夏說:“來正的媳婦借我一本《康熙字典》,裡邊夾了這份家譜的。

    ” 子路說:“小時聽說我爺爺保存了家譜,後來就沒了蹤影,原來在來正家!那是粗人,他家照壁上嵌着一面‘督率聯族碑’的,讓孩子們把碑砸得模糊不清,你要是不說借書,說不定這家譜就真毀了!”西夏說:“還有個‘督率聯族碑’,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