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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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呢。

    ”西夏說:“香了就好,你去泉裡涮涮嘴去!”子路說:“牙上有菜葉子?” 近旁有口泉,幾個孩子在那裡刮土豆皮,子路還是去那裡掬了水,咕咕嘟嘟漱了口。

    孩子們就都不刮土豆皮了,拿眼兒看子路,一個婦女走過來罵兒子:“叫你刮土豆皮哩,你賣什麼瓷眼兒?沒見過洗嘴嗎,你叔是城裡人洗嘴哩,又不是洗你娘的屄有什麼看的?!” 又拜見了幾戶人家,籠裡的挂面、點心和罐頭瓶發散得隻剩下三樣了。

    西夏納悶竟去這麼多家,子路又吹噓高老莊十有八九都姓高,數百年前是一個先人哩,現在就到村東頭南驢伯家去。

    西夏一聽南驢的名字,就笑個不止,問子路是原來就叫子路呢還是後來改的?子路當然是自改的,孔丘的學生叫子路,他有文化了,他也該叫子路的。

    子路說:“改得怎麼樣?”西夏說:“還是叫做豬八戒的好!”走到南驢伯家前邊的柿樹下,胖得如菜甕一樣的三嬸娘正端了尿盆把生尿潑在門前的蔥垅裡,站着看了子路半會兒才看清楚,喜歡地說:“是子路呀,聽說你回來了,還尋思去找你呀的!這是你愛人?” 西夏就笑了:“還沒人說我是子路的愛人哩!三嬸好!”三嬸臉漲得通紅,說:“我真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子路說:“什麼時候,你才起床潑尿呀?”三嬸說:“哪裡,我給你伯倒尿的……你不知道你伯的事?”子路說:“我伯咋啦?”三嬸說:“他睡倒了。

    ”上房的窗子裡有一聲應:“是子路來了嗎?子路,子路!”子路和西夏進去,屋裡的炕上躺着南驢伯,頭發謝頂,滿臉胡須,人已不成個人樣,一見子路倒呼哧呼哧哭起來。

    子路不知所措,也沒拉着西夏去中堂前磕頭,一就把南驢伯的手握住,聽三嬸一把鼻涕一把淚,罵了天,罵了地,罵起了兒媳菜花。

    兩人聽了半天,才聽明白,原來三個月前,南驢伯的獨生兒子得得在地闆廠做工,鋸木頭的時候一塊闆子飛蹦了,巧不巧擊中了得得的太陽穴,當下流出一攤血水人就沒命了。

    地闆廠認為得得是挖廠區下水道的小工,他沒有傷亡在挖下水道的工地上,而是他貪圖便宜,去電鋸棚找小木闆要為自家做小闆凳,人家不要他靠近電鋸,他偏是不聽,出了事故當然與廠方無關的,但念及事故是在廠區發生的,一次性付給一千元安葬費。

    這一千元的安葬費還沒有送到家,三嬸想全部拿了,菜花卻說應該歸她,死人還沒埋哩,雙方就吵鬧開來,經衆人調和,五百元歸三嬸,五百元歸了菜花。

    近來,菜花就不沾家了,她過門了兩年,沒懷身的,現在鬧着要分家。

    分家肯定是要分家的,如果兒子活着,南驢伯早就想把家分開來,可兒子現在死了,兒媳又沒個娃娃牽扯,這一分家分明是兒媳準備要出門了。

    三嬸說:“子路你瞧這日子怎麼過呀?你兄弟一死,她肯定是守不住的,出門就出門吧,可你總得過了三年兩載,你兄弟百日不到,她要走,那五百元也沒了?!你伯人老實,嘴又拙,一口悶氣就把人撂倒了。

    你說說,這一千元是我兒子用命換來的憑啥她分一半,我沒兒子也沒錢了?!”子路唉唉了半天,難受得說不出話,落了一行眼淚,才說:“怎麼出了這事呢!……三嬸,若按政策,人家是媳婦,應該拿這一筆錢的。

    ”三嬸說:“先是我的兒還是先是她的男人後是我的兒?”子路說:“沒分家,錢可以歸在一起,可……”三嬸說:“那她現在要出門呀!她已經把結婚時的櫃子箱子椅子都轉到她娘家了,她還要帶走五百元……這掃帚星,我兒要不是娶了她,哪裡會出這事呢?!”子路說不清三嬸,一時無語。

    南驢伯說:“你不要和子路争執,你婦道人家知道個啥?”三嬸說:“你行,你讓那掃帚星把家裡一掃而光去!”就氣得不理南驢伯。

    南驢伯說:“子路,你說咋辦呀?”子路說:“她要出門,她就不要分五百元,分了五百元她就得過了得得的三周年,三年太長了,起碼過了周年。

    ”西夏說:“這不合法哩,人家是第一繼承人,錢應全部歸人家,要出門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