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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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但石頭依然平靜,隻吃他的。

    吃着吃着,筷子停下來,眼睛就半睜半合,子路說:“石頭你困了?”石頭說“困。

    ”眼皮撲噔合上。

    當奶的過來抱了石頭到炕上去,西夏鋪好被褥,放過枕頭,石頭就瞌睡了。

    說瞌睡就瞌睡了,能這般快,使西夏驚奇,她幫着孩子脫衣服,看見了那雙瘦得麻稈一樣的腿,心裡不覺也發了酸,說:“娘,石頭是什麼時候得的麻痹病?”娘說:“這孩子一生下來腿就麻花似的扭着,這都是怪處哩,那天牛川溝修橋放炮哩,一塊石頭從廈房頂上砸進來,石頭就落草了。

    牛川溝離這兒是多遠的,别的地方沒濺一個石塊,石頭就把咱廈房砸了!?這怕是天上掉石頭哩!石頭砸下來,菊娃驚得月子裡沒了奶,隻說這娃不得成了,但卻活下來,四歲上都不說話,會說話了,又懶得說,一天說不了幾句。

    ”西夏說:“這像子路!”娘說:“子路沒他怪,子路這麼大的時候,又流鼻涕又尿床,石頭不說話,心裡卻什麼都懂。

    你瞧瞧,他後脖子多大的一塊紅痣!”西夏過去看了,果然一片朱砂痣,好像是什麼文字,但又不是文字。

    娘倆叽叽咕咕說話,院門就咯吱響,而且台階上也有了嘁啾聲,西夏說:“又有人來喝酒了!”娘說:“那都是婆娘家。

    ”台階上便有人敲窗子,說:“嬸,嬸,子路媳婦在哪裡,不讓我們見見嗎?”娘對西夏說:“她們要看你哩!”西夏忙對着鏡子看頭發。

     高老莊的男人常在夜裡聚衆喝酒,喝就喝醉,沒醉算沒喝好,喝者的婆娘們在這一夜裡不能睡覺的,她們操心丈夫喝多了,摸不着黑路走回來,再就是男人出去熱鬧了,女人家在屋太寂寞,也便都去了擺酒席的人家。

    當然,喝酒的男人是反感自己的婆娘立在酒桌邊,女人們知趣也就全坐在門外的黑影裡拉家常,直到喝了八成或者九成,聽得屋裡的男人反複地在說着一句話,全支楞了耳朵準備着召喚。

    于是,某某叫某某婆娘的名字,某某的婆娘推門進來,立在丈夫的身後。

    接過丈夫遞來的酒盅,一口深抿,翻盅亮底。

    女人家不喝酒的就見酒發嗆,一旦接盅推盞,酒量卻大得驚人。

    但再能喝的女人是不被請到桌上來的,她們是讓喝能大喝,不喝也沒瘾想喝,召之即來,揮手便去。

    娘拉着西夏開門出來,台階上坐着的七八個年輕的女人都站起了,撲撲地拍打屁股上的土。

    黑暗裡并看不清西夏,卻在說:“真個是稀人!”西夏說:“稀人?”她們說:“城裡人醒不開咱的話哩,咱也說官話——你長得美哩,大美人!”西夏笑了,說:“子路還能找個大美人?!”她們說:“子路才要找大美人哩!”一個說:“子路當了教授的時候,我就知道他要離婚的,是我,我也是,城裡的美人别人能娶得,山裡人為啥娶不得?都說子路怎麼啦,怎麼啦,那有啥,自古好男占九女哩!”便有人說:“你說的啥話呀?”一時倒都沒了話頭,愣在那裡。

    娘說:“這都是你嫂子的妹子的,你認識認識,平日都是她們照看着我的。

    ”西夏說:“真是多謝,幾時到省城辦事了,一定到我那兒的家去啊!”她們說:“這話我們可當真呀,進門不脫鞋,還要吐痰哩!”西夏說:“随便着吐!”她們說:“子路媳婦好!我要是年輕十歲,我就讓蘇紅把我介紹到城裡打工去,那我就去你家!”屋裡男人喊:“雙環,代酒來!”說話的婆娘推門進去,他的男人劈臉罵道:“你那屄嘴寡着哩,提蘇紅?!你得能的還要去城裡打工,蘇紅把你拐賣了你還以為你進了皇宮!把這酒喝了!”門外的婆娘嘻嘻地笑。

    西夏說:“都進屋來吧,這裡沒燈的。

    ”她們說:“你忙去吧,妹妹,我們進去挨那兇男人罵呀?!我們坐在這兒好拉呱……你去忙吧,去吧。

    ”西夏退回來,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