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冬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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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問過我父親:‘爸爸,人生究竟有沒有目的?’ “你們應該明白,其實我要說的意思是:爸爸,你究竟為什麼活着?如果是為了我,那不如幹脆消失為好。

    可他并不是一個能夠理解如此高級譏諷的男人。

    他吃驚了,瞪圓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從心底裡讨厭大人這種愚蠢的震驚。

    最終他這樣答道: “‘孩子,人生的目的不是别人給予的,而是要用自己的力量創造出來。

    ’ “這是何等愚蠢而又陳腐的教誨呀。

    那時,他摁下了作為父親理應說出的那些話語的若幹按鈕中的一個。

    你們要是能看到當時我父親的眼神就好了。

    那種戒備所有獨創性的眼神,那種将世界一下子變得狹窄的眼神。

    父親這種東西,是隐瞞真實的機關,是向孩子提供謊言的機關。

    如果僅限于此,那倒也罷了。

    最為可惡的是,他們以為自己代表着不為人知的真實。

     “父親就是這個世界上的蒼蠅。

    猶如蒼蠅尋機吞噬腐爛之處一樣,這些家夥一直虎視眈眈地盯着我們,打算伺機抓住我們的短處整治我們。

    這些家夥就是一群龌龊的蒼蠅,滿世界散布着他們與我們的母親交配的往事。

    為了腐蝕我們的絕對自由和絕對能力,這些家夥什麼都幹得出來。

    目的就是為了守住他們構築的肮髒城堡。

    ” “我家老爺子還是不給我買氣槍。

    ” 二号抱着膝蓋嗫嚅着。

     “永遠都不會給你買的!可是你也差不多應該明白了,給你買氣槍的爹媽和不給你買氣槍的爹媽都一樣糟糕。

    ” “我家老爺子昨天也揍了我。

    新年以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一号說。

     “居然揍了你?”登戰栗着追問道。

     “用巴掌扇我嘴巴,有時還用拳頭。

    ” “你為什麼不反抗?” “沒他勁兒大!” “那麼,那麼,”登亢奮地尖聲喊着,“塗在土司片上讓他吃下去不就得了?把氰化鉀之類的東西。

    ” “挨揍還不是最糟糕的呢。

    ”頭領稍稍噘起薄薄的紅唇說道。

     “還有很多比這更糟的事。

    你是不會明白的。

    你是個幸運兒啊!老爹死了以後,就輪到你了。

    但是,你必須清楚這世間的邪惡,否則就永遠不會強壯起來!” “我家老爺子,總是喝得醉醺醺地回來欺負我媽。

    我如果去保護媽媽,他就會鐵青着臉嬉皮笑臉地對我說:‘一邊去!你怎麼可以剝奪你媽的快樂?’”四号說。

     “我知道,我家老爺子有三個小老婆呢。

    ”四号又補充道。

     “我家老爺子隻知道對神祈禱。

    ”五号說。

     于是登問道: “都祈禱些什麼呢?” “什麼阖家平安、天下太平、買賣興旺之類,就是這些啦。

    老爺子認為我家是個模範家庭。

    麻煩的是,媽媽受到他的影響也這麼認為。

    家裡要整潔幹淨,而且要正直善良,全是這些。

    甚至還要給家裡天花闆上的老鼠喂食吃,不讓它們幹竊食食物的壞事……在家裡吃完飯後,還要一齊舔淨自己的盤子,說是不能浪費老天爺的恩賜。

    ” “那是你爸爸的命令嗎?” “老爺子是絕不下命令的。

    他總是第一個去做那些最差勁的事,結果大家隻好跟着效仿了……你是個幸福的家夥啊。

    如果不好好珍惜自己的幸運的話。

    ” 登為自己沒能像大家那樣受到同一種細菌的侵蝕而感到焦躁,同時也為自己那偶然的幸運所造成的玻璃工藝品般的脆弱特質而惶恐戰栗。

    也不知是蒙受了什麼恩澤,自己得以避開邪惡生存至今。

    自己脆弱而純淨,宛若新月一般。

    天真的自己向世界伸去宛如航空網絡般複雜而全面的觸手……這一切不知何時就會嘎巴一聲折斷吧?這世界,不知何時就會忽然失去擴展的勢頭,給自己穿上一件令人胸悶氣短的緊身衣吧?那一天已經相距不遠……想到這兒,登就覺得一股近似瘋狂的勇氣就要從體内噴湧而出。

     頭領将被寒氣凍得皴裂的面頰轉向登,盡量不去看他的臉部,一面颦蹙起刮剃修整得幹幹淨淨的月牙眉,一面透過集裝箱之間的縫隙窺視積聚在灰色海面上的煙塵和雲翳。

    他用自己閃爍着微弱光澤的銳利門牙,咬住了皮革手套的紅色襯裡。

    
[14]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交互吟詠創作的和歌。

    ​[15]英文,我變成了綠色。

    我是一個新人。

    ​[16]英文,天堂。

    ​[17]英文,地獄。

    ​[18]英文,忘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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